窗下,我為母親掏耳朵

趙歷法

母親，請把頭向左偏一偏

向左，再偏一點。好了，差不多

45度的樣子。但還是有一點死角

光線怎么也抵達不了。光線達不到

我不敢掏，真的母親，我不敢

掏 偏一絲絲，怕挖傷您的耳壁

深一點點，又怕傷了您的耳膜

您掏您掏

母親您自己掏嘛。您從被窩里

伸出手來，顫顫抖抖

抬到肩的位置，您就賴著不動了

再抬高一點，哦再來。您又開始努力

終于達到腮邦，五指

像五根枯黃的干蔥，顫抖著晃動了幾下

您像小孩一樣笑了，說真的是不得行

還是我來吧，母親。我知道

您根本辦不到。我偏要

您自己動手

我小時候，您讓我把頭

放在您的膝上，向左

或向右偏著。生活讓您的蘭花指

不斷變粗變糙。但

您給我掏耳朵，仍那么輕盈、靈巧

您輕柔的鼻息，像一絲秀發

飄在我的臉頰。別動，母親

我已掏著了。您看，金黃金黃的，有一點稀濕

母親，您老實說

是不是把我給您買的蜂蜜，偷偷

藏進了您的耳朵。母親再一次笑了

笑得毫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