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型農村社會養老保險替代率精算分析

黃錦英，羅倩倩

(廣西民族大學管理學院，南寧530000)

一、文獻綜述

繼國務院1997年針對社會養老保險發布的《關于建立統一的企業職工基本養老保險制度的決定》(國發［1997］26號)和2005年發布的《關于完善企業職工基本養老保險制度的決定》(國發［2005］38號)后，2009年9月，國務院發布了《國務院關于開展新型農村社會養老保險試點的指導意見》(國發［2009］32號)(以下簡稱“指導意見”)。指導意見規定2009年在全國10%的縣(市、區、旗)開展新型農村社會養老保險(以下簡稱“新農保”)試點，并逐步擴大試點范圍，2020年之前基本實現對農村適齡居民的全覆蓋。該政策文件的出臺，首次實現農村社會養老保險試點選址普及至全國東部、中部和西部各省范圍內，標志著農村社會養老保險工作邁上了一個新臺階。

我國農村社會養老保險遠遠滯后于城鎮職工基本養老保險，城鎮職工基本養老保險替代率在理論界的研究文獻頗為豐富，而農村社會養老保險替代率的研究卻寥寥無幾。至2009年32號文件發布以來，學術界對新農保替代率的研究文獻如下:

王曉軍、王燕、康博威(2009)通過統計模擬、精算的方法，以統計系統公布的數據為依據，測算了不同類型人群的養老金替代率，得出顯性社會養老保險制度下養老金給付水平存在明顯差異的結論，同時，認為不同類型人群之間養老金替代率的差異不僅體現了養老保險收入再分配的功能，而且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社會公正和社會效率。鄧大松、李琳(2009)通過分析改革前后兩個時期我國基本養老保險替代率，測算養老替代率的影響因素及其對替代率的敏感性，進而分析“做實做小”政策的效力和效果。徐穎、李曉林(2009)對近年來學術界里我國基本養老保險替代率的研究進行了文獻綜述，從理論范疇、測算模型、統計口徑等方面的研究成果進行述評和分析。陳娟(2009)以“養老投資模型”為基礎，利用江蘇省阜寧縣溝墩鎮農保所的統計數據，以“儲蓄－消費轉換率”為途徑，分析了農村社會養老保險替代率，提出我國新農保和城鎮社會養老保險在繳費年限和退休年齡基本一致的情況下后者個人賬戶給付利率水平遠遠高于前者的觀點。賈寧、袁建華(2010)基于精算模型對新農保個人賬戶基金的替代率進行了研究，分別對固定繳費率和固定繳費額兩種不同的繳費方式對替代率的影響進行參數假設并給予精算論證，得出兩種不同繳費方式下替代率水平亦不相同的結論。阿里木江、阿不來提、買買提江、買提尼亞孜、李全勝(2010)運用社會保險精算知識構建了農村社會養老保險的繳費模型，對繳費率、政府補貼比例、替代率等進行了綜合測算，并針對存在的問題提出相應對策建議。劉昌平、殷寶明(2010)采用“財務平衡測算模型”對財政補貼機制進行了研究，得出在相同的養老金目標替代率水平下現收現付制階段式平衡模式可以使年均財政補貼規模最小且財政支出規模較穩定的結論，提出我國應建立以財政提供繳費補貼的階段式現收現付制平衡模式作為新農保財政補貼機制的觀點。李偉、趙斌、宋翔(2010)在新出臺的農村基本養老保險制度設計框架的基礎上，利用交叉替代率和合意替代率兩個概念維度對農村居民在新農保制度中的收益狀況進行模擬和推演，以預測新農保替代率的保障力。但是，文章只進行了定性分析，缺乏有說服力的數據及定量分析。鄧大松、薜惠元(2010)運用保險精算方法，構建了測算新農保替代率的精算模型，進行相關假設，測算出模型的新農保目標替代率，認為現行制度設計框架下新農保替代率水平較低的主要原因是個人賬戶養老金替代率較低，提出了相應的對策。王翠琴、薜惠元(2010)利用精算模型進行新農保替代率的實證分析，提出了應采取比例繳費制并實現個人賬戶養老金市場化投資運營的觀點。

以上關于新農保替代率的研究文獻，給我們提供了新農保替代率研究的不同角度和思路，但是，這些研究中采用了不同的精算模型和研究框架，幾乎沒有達成模型和框架上的共識，這導致了在構建模型時參數變量假設的不一致性，從而導致了測算結果的片面性和不完整性。為了避免該問題，本文采用的精算模型是多本精算書籍中通用的模型，并嚴格依據《指導意見》的相關規定和限制條件進行參數假設，使數據盡量客觀化。

二、新農保替代率精算模型

根據2009年新農保32號文件規定，新農保養老待遇分為基礎養老金和個人賬戶養老金兩個部分，據此，本文從基礎養老金和個人賬戶養老金兩個部分分別測算其相應的養老金替代率，進而測算出養老金的綜合替代率。

(一)個人賬戶養老金替代率

假設A為個人賬戶年繳費金額，B為地方政府個人賬戶年補貼額，a為農村居民參保年齡，g為個人賬戶金額年增長率，i為個人賬戶養老金積累額的年計息利率，v為年貼現因子，v=1/1+i，n 為繳費年限，Py= 各年繳費額(y=1，2，3，…，n)，則:

所以，個人賬戶的基金積累總額為:

假定給付期第一年、第二年……第w年各年養老金給付金額在給付期初(即退休時年份)的現值分別為12C、12CV…12CVW－1，C為養老金月給付額，w為個人賬戶養老金計發年限，F為參保人在給付期初的未來給付精算現值，則:

所以，個人賬戶未來給付總額精算現值為:

由個人賬戶繳費精算現值=個人賬戶未來給付精算現值，得 P=F，即

假設，個人賬戶工資增長率等于繳費期間全國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增長率，則個人賬戶養老金替代率為 t1=，其中，Y0為繳費期開始前一年農村居民的人均純收入。

(二)基礎養老金替代率

假設，參保農民在年滿60歲時領取的養老金H1為:

式中:H0為新農保政策開始實施年份(2009年)的基礎養老金標準，g、n、a的假設同上。

假設，參保農民年滿60周歲時上一年度的全國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為:

由(4)、(5)式得出，新農保基礎養老金替代率為:

三、參數假設與選取

(一)參保年齡、繳費年限及領取年齡

根據《指導意見》規定，參保范圍為“年滿16周歲(不含在校學生)”，領取待遇年齡為“年滿60周歲、未享受城鎮職工基本養老保險待遇的農村有戶籍的老年人”且最低繳費年限滿15年。因此，參保年齡a的范圍是16歲－59歲，距領取年齡不足15年的，可補繳養老金，但累計不超過15年。領取養老金的年齡n為60歲，可見繳費年限n－a為15－44年。

(二)個人賬戶繳費標準、補貼標準和計發年限

新農保政策文件規定:“個人賬戶繳費標準目前設為每年100元、200元、300元、400元、500元共計5個檔次，地方可以根據實際情況增設繳費檔次。”“地方政府應當對參保人繳費給予補貼，補貼標準不低于每人每年30元，對選擇較高檔次標準繳費的，可給予適當鼓勵”;“個人賬戶養老金的月計發標準為個人賬戶全部儲存額除以139(與現行城鎮職工基本養老保險個人賬戶養老金計發系數相同)”。因此，個人賬戶中個人繳費參數A的取值范圍是100、200、300、400、500元，地方政府補貼B為30元，計發年限W=139/12≈11．58年。(本文不考慮地方政府增設繳費檔次和給予適當鼓勵的情況。)

(三)基礎養老金標準

文件規定“中央確定的基礎養老金標準為每人每月55元，地方政府可以根據實際情況提高基礎養老金標準”，不考慮地方政府提高基礎養老金標準情況下，政策開始實施第一年基礎養老金的標準為H0=660元。2009年全國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約為4761元，所以I0≈4761元。

(四)全國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增長率、個人賬戶利息率

界定全國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增長率這一參數，本文參照的是2000－2010年這10年全國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增長率的平均值，2000年和2010年全國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分別約為2253元、5719元，因此，2000－2010年近10年全國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平均增長率1014，即g≈10．14%。根據“個人賬戶儲存額目前每年參考中國人民銀行公布的金融機構人民幣一年期存款利率計息”的規定，個人賬戶的利息率亦參照1999－2010年以來銀行利息調整的相關數據的平均值，通過計算得i≈2．66%，2000－2010年利率相關數據如表1所示。

四、測算結果分析

根據以上參數假設，各參數取值見表2。

將表2中不同參數的取值帶入(6)式，利用Excel軟件可以計算出新農保養老金在不同參保年齡和不同繳費檔次下的替代率，如表3所示。

表1 1999－2010年金融機構人民幣一年期存款利率

表2 各參數取值

表3 不同繳費年限和繳費檔次下新農保養老金替代率(%)

從表3的計算結果可以看出:

(一)新農保養老金替代率水平較低

從表3可以看出，當繳費年限為最長年限44年(16歲就開始繳費)、繳費檔次為最高檔次500元時，養老金替代率為30．87%。因為繳費基數較小，在最高替代率為30．87%的情況下，參保者能拿到的養老金也會很低。而且當繳費年限越小，繳費檔次越低，養老金替代率也越低，替代率水平的范圍是 14．11% －30．87%。

(二)養老金替代率和個人繳費年限呈正相關關系

當農村居民于16歲開始繳費，即個人繳費年限為44年時，養老保險金替代率在各個繳費檔次中都處于最高，繳費檔次為100元時，替代率為18．03%，若繳費增加到200元、300元、400元、500元，養老金的替代率依次為 21．24%、24．45%、27．66%、30．87%。

當繳費年限為最低標準15年時，養老保險金在100－500元五個不同繳費檔次下的替代率分別為14．11%、14．31%、14．5%、14．7% 、14．89%。可見，最大繳費年限 44年和最低繳費年限15年在不同繳費檔次的替代率差分別為3．92%、6．93%、9．95%、12．96%、15．98%。

(三)養老金替代率隨著繳費檔次的提高而提高

在相同的繳費年限下，以繳費滿44年為例，當繳費檔次為100元時，最高養老金替代率為18．03%，而當繳費檔次為500元時，最高養老金替代率為30．87%，最高替代率和最低替代率差值為12．84%。可見，相同基本條件下，養老保險金繳費檔次越高，替代率亦越高。

(四)新農保替代率水平受到個人賬戶替代率影響

基礎養老金部分的替代率是固定的，為H0/I0=660/4761≈13．86%，因此，替代率水平的高低主要取決于個人賬戶替代率水平的變化。根據個人賬戶替代率=綜合替代率－基礎替代率，從表3可以計算出個人賬戶替代率水平的范圍是0．25% －17．01%，即當參保農民于16歲開始繳費，連續繳費44年時，個人賬戶養老金的替代率為17．01%，當參保農民繳費滿最低年限15年時，個人賬戶養老保險金替代率低至0．25%。可見，如此低的個人賬戶替代率水平在很大程度上導致了養老金替代率的水平普遍被降低。

(五)較低的養老金積累額和較低的替代率影響了新農保的保障力

根據以上數據，在其他參數不變的情況下，通過計算預測參保農民在繳費年限分別為20年、30年、40年和繳費檔次為130－530元五個檔次下的個人賬戶月給付額，以此數據來預測新農保個人賬戶養老金的保障力。將n－a=20(30，40)和 A+B=130(230，330，430，530)代入(1)式，得到新農保個人賬戶養老金月給付額，如表4。

表4 不同繳費年限和不同繳費檔次下個人賬戶月給付額(元)

從表4可以看出，當繳費年限為20年，繳費檔次為最低檔130元時，個人賬戶的月給付額(月給付額=積累額/139)只為125．98元;而當繳費年限為40年，繳費檔次為最高檔530元時，個人賬戶月給付額為2601．90元。我們可以明顯看出:其一，個人賬戶養老金在既定的利率和收益率情況下的總體保障力并不高;其二，不同繳費年限對個人賬戶養老金的保障力影響很大，20年和40年繳費年限的月給付額差距明顯，相同繳費檔次下最大差距達2601．90－511．98=2089．92元。可見，新農保制度下導致的福利“馬太效應”亦很明顯。

五、政策啟示

本文根據新農保現行政策《指導意見》的相關規定以及養老保險的精算模型，通過假設相關參數并對養老保險替代率進行了量化的預測研究，分析了新農保養老保險替代率水平及其保障力，得出的結論簡要描述如下:其一，新農保養老保險替代率的絕對水平和相對水平(相對于城鎮養老保險替代率)都較低，有兩個主要原因，一是由于繳費檔次和補貼標準都不高導致了無論是個人賬戶還是中央政府補貼的基礎賬戶在未來預測的積累額都不高，即積累基數較小;二是政策規定的“以固定金額進行繳費”導致了繳費檔次的調整滯后于收入的增長，從而積累不足以保證未來的消費。其二，新農保養老保險替代率與繳費檔次和繳費年限均呈正相關關系，這就決定了替代率水平主要取決于參保農民的經濟條件和參保能力的持續性。其三，較低的養老金積累額和較低的替代率水平導致了新農保對未來農村居民維持生活水平的保障力不高，按照目前通貨膨脹率的增長情況，能否依靠新農保養老是一個未決的問題。

針對以上問題，相應的建議如下:

第一，鑒于農村居民、地方政府繳費能力不高的客觀現實，要提高新農保養老替代率水平，可以考慮增加中央政府補貼力度，尤其是對貧困地區的補貼。相關研究文獻表明，中央有能力提高新農保的補貼力度。以2008年數據為依據，2008年我國總財政收入為61330．35億元，中央財政收入為32680．56億元，而按政策規定，據2008年我國60歲及以上農村人口數量計算，中央對新農保一年期的補助額為535．0838億元，由此得出，中央財政一年期新農保補助/中央財政收入≈1．64%，中央財政收入/總財政收入≈53．3%，而中央財政支出/總財政支出≈21．3%，可見1．64%的支出只是財政總支出的很小一部分，中央提高新農保補貼依然有很大的空間。提高補助力度，加強對新農保的轉移支出，對我國處于社會轉型時期具有重大的現實意義，也是我國從以經濟政策為主邁向兼顧經濟政策和社會政策的重要一步。

第二，采取相應的激勵措施鼓勵參保農民早參保并選擇較高的繳費檔次。繳費年限和繳費檔次是關系新農保養老保險替代率水平的直接因素且與替代率呈正相關關系，因此，延長繳費年限、提高繳費檔次是提高替代率的重要策略。該措施能否順利實現并運行主要取決于參保農民的參保意識和參保動機。因此，在新農保推廣的過程中，一要做好宣傳工作，將新農保的收益進行數字化解釋，使農民對新農保政策有清晰的概念并對其信任;二要出臺具體的配套激勵措施并真正落實到位，把相關的激勵收益與參保農民的繳費年限和繳費檔次掛鉤，繳費年限越長、繳費檔次越高，得到的激勵收益也越高。值得注意的是，激勵措施并不能對所有的參保農民起到作用，因為，繳費能力是客觀的現實條件，較貧困的農民繳費能力有限，即使采用激勵措施也無法使之提高繳費檔次。因此，為了避免新農保在未來支付階段出現“保富不保窮”的情況，有必要對較貧困的農民增加其他的社會救濟措施，如最低收入保障制度。

第三，將個人賬戶積累基金進行市場化投資運營。個人賬戶替代率低是影響新農保最終替代率的主要原因，隨著我國社會保障管理體制、金融市場的不斷完善，個人賬戶基金市場化投資運營是基金保值增值的較佳選擇，也是提高養老基金保障力的途徑。具體從以下方面入手:首先要建立完善有效的監管體系，例如可加強保監會、銀監會的監督職能;其次，培養、引進專業的投資人才，例如加強理財規劃師的培訓;再次，建立政府兜底的最后責任制，投資市場受到金融危機等客觀因素的影響，當由于非人為因素導致養老基金的嚴重縮水時，為了保障農民的權益，政府應當承擔最后的兜底責任。

第四，實行比例繳費制。《指導意見》規定的繳費檔次為100－500元五個檔次，這種繳費方式實質上是固定金額繳費制。上文提到過固定金額繳費制存在明顯的缺陷，即繳費水平滯后收入水平的提高，繳費缺乏隨收入水平的變化自動調整機制。為了使繳費水平隨著人們收入的提高而相應提高，應實施比例繳費制，這樣做的好處是當農民經濟條件不斷好轉時，繳費檔次是不斷向上升的，而當農民經濟條件下降時，繳費檔次也隨之下降，以保證其在困難之際有能力繼續繳納養老金而不至于中斷。另外，固定金額繳費制還存在一個更深層次的問題，即該繳費制度下替代率水平與農民人均純收入的增長速度有關。當人均純收入的平均增速高于4．08%時，隨著繳費年限延長，替代率水平呈先上升后下降的變化趨勢，在該情況下，新農保的保障力與繳費年限的延長和繳費檔次的提高并不存在必然的正相關關系。可見，實行比例繳費制更能體現制度的公平性。

第五，加強維持傳統家庭養老和土地保障。隨著我國經濟、社會制度的轉型，農村家庭養老負擔越老越重，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市場經濟制度中農村勞動力大量外出務工以及勞動力高速流動并存，導致農村出現了越來越多的“空巢家庭”;二是計劃生育政策使得家庭結構核心化，老人贍養比出現了較大變化。因此，在加強社會扶持的同時，也要加強我國尊老敬老傳統家庭養老文化的建設，加強《老年人權益保障法》的不斷完善和具體落實，為老年人的權益提供法律保護。再者，加強土地保障的作用，具體方法可以實施土地流轉，并為土地流轉提供政策指導和制度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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