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識如何在分化中造就語言（下）*

馬清華

（南京大學文學院，南京210093）

提 要 解釋目標下的消極修辭研究可為當代修辭學研究打開新的視窗。本文在消極修辭領域內，研究知識如何在分化中造就語言。結論認為：知識的傳播是在自我分解中完成的，其中一種知識成為傳遞另一種知識的支撐。具體地說，偶然知識是主要表達對象，常識則是傳遞偶然知識的基礎。在知識的分化與相互作用中出現了異化的結果——語言，從語言的基本面來看，它被常識塑造成了知識表達的專職中介者，以至于知識不得不借助它才能實現自我分解。常識信息不僅同型穿透于詞義、理據、詞義關系等詞匯的各個側面，還在語言和言語間穿透往返，形成一個纏繞的結構。

三、常識賦予常規知識句的基本形義特征

1． 常規句義的由來

常規知識句分常識句和常規偶然知識句兩種。常識句是對已知常識的概括，它有多種可接受的表達功能：詮釋以使受者獲得必要的語言認知（如例（7）f'）、重申社會共識以提醒受者注意（如例（11）a）、引起哲思（如例（12）a）。反映敘述知識（declarative knowledge，即關于事實的知識）、僅含單個表述的常識句叫常識元，反映程序知識（procedural knowledge，即關于如何做的知識）、包含多個表述的常識句叫常識鏈。它們往往由一些關鍵的關系詞編織而成，這些詞的意義關系是常識設定的。詞義關系有邏輯的、語言的、常規的三種（馬清華，2000：204-205），常規關系完全建筑在常識基礎上，如其中的處所關系詞“腳-鞋子”、慣連關系詞“狗-骨頭”、互參關系詞“嘆氣-流淚-難過”、工具關系詞“縫紉機-衣服”等。某些語言關系詞或邏輯關系詞也得靠常識支撐，前者如組合聯用關系“吃-食物”，后者如反義關系詞“立-倒”。這些詞相互間存在語義依賴關系，有單向依賴，如“鞋”的釋義必含“腳”的相關信息（“縫紉機-衣服”、“立-倒”亦如此），也有雙向依賴，如“吃-食物”互相包含著對方的信息（馬清華，2008b）。支撐這些詞義關系的常識信息已滲透到了意義關系的內部，并非完全的語境信息。這些關系詞實際也正是常識句的構成基礎（如例（11）a），同時也是賦予句子常規資格（參下）的語言內部基礎。

語言說到底是對現實的反映。常規句義從何來？根據格語法后期的透視域理論，語義框架根據所選擇的視角投射到句法框架上去（菲爾墨，2002），其實語義框架還有自己的源頭，它來自更基礎的現實框架。以交通活動的表達為例，它可分解為駕馭、乘用、運輸、運行等四種活動，每種活動的表達都存在“現實框架→語義框架→句法框架”的有序投射過程。乘用活動（如“旅客坐車、車上坐了很多旅客、一輛車坐四個人”）的投射過程如下：

<現實框架>乘用行為（乘用者，交通工具）→ <語義框架>乘用行為謂詞（乘用者施事/賓語，交通工具處所）→ <句法框架>乘用行為謂語（乘用者主語/賓語，交通工具賓語/主語）

其復雜化表達的語義基礎依然來自現實，如下列多種交通活動可根據常識關系疊置表達：

駕馭+運行：老王把車開走了

乘用+駕馭：他坐過老王（開）的車

乘用+運行：他坐車走了

乘用+駕馭+運行：他坐老王（開）的車走了

駕馭+運輸：老王開車運糧 我開車送你

運輸+運行：糧運走了

駕馭+運輸+運行：老王開車把糧運走了 他剛運來一批孤兒

其中，乘用活動和運輸活動交集過大，經濟性原則的制約使之在字面上相排斥，若運輸的對象是人，則運輸活動必將乘用活動隱含起來。

2． 常規句基本形義關系的由來

常規句基本形義關系中，有一些普遍性、原則性的規律，其來源跟常識有重要關聯。像似和隱含是它的兩個明顯例證。像似理論認為，現實結構和人類的認知結構映射到語言結構中，從而在語言結構中形成對現實結構和人類的認知結構如同攝像、臨摹般的一系列形義關系特征（張敏，1998：139-188）。再如熟知度和省力目的協同作用下的句法隱含。常識一般以默認方式略而不說，因為無目的地申述已知信息，跟語言交際任務相悖，從而跟語言的工具性本質構成沖突，所以語言及言語中一些高常識度的意義成分常受經濟性原則制約，被視為冗余成分隱含、刪略掉，不過它們并沒有真正徹底隱退，而是猶如潛藏在冰山水面下的基座，仍是語句實際意義的一部分，仍在對當前語句是否成立仍在施加著影響，字面上的當前語句實際只是“冰山一角”。比較例（3）-（5）中表工具、憑據或材料的變元的隱現，無論三例中b句的非常規性，還是c句、d句的常規性，都是建立在對常識元a句的預設基礎上的，d句之所以在句中提出質疑，是因為作為強制條件的工具、憑據或材料變元在現實中未曾預先具備。

（3）a人用剃須刀剃胡須。（常識元）

b*他在用剃須刀剃胡子。

c他在剃胡子。

d沒有剃須刀，怎么剃？

（4）a人用手寫字。（常識元）

b*他在用手寫字。

c他在寫字。

d手斷了，怎么寫？

（5）a人用油炸油條。（常識元）

b*他在用油炸油條。

c他在炸油條。

d沒有油，怎么炸？

隱含的常識成分也可以是話語語義經絡中的節點，成為一種話語銜接手段。如例（6）從“禮帽”到“頭發茬”，經歷了如下環節：（a）（禮帽-帽子）邏輯關系（上下位）→（b）（帽子 -頭）常規關系（處所）→（c）（頭-頭發）邏輯關系（整體局部）→（d）（頭發-頭發茬）邏輯關系（整體局部），其間一次是語義上行（“禮帽-帽子”），這一環尚不算特別重要，重要的是經歷了兩個隱含成分“頭”、“頭發”的橋接，否則前后兩小句根本無法銜接。“帽子-頭”之類常規關系實際就是常識關系。

（6）他一摘下禮帽，頭發茬里直冒熱氣。

句法隱含跟詞匯中常識度較高的典型范疇常用無標記形式的原理相似。

3． 偶然知識句意義常規性的取得

常規句中絕大多數是偶然知識句，因為它擔負著傳遞新知的任務，而語言是為傳遞信息服務的。所有常規偶然知識句都是從常識那里獲得意義上的常規資格的。換言之，所有常規的偶然知識句實際都是常識的具化、例證或示證。凡能獲得常規意義資格的偶然知識句均處在常識的管轄、約束下。這種約束關系表現為常識句和傳遞偶然知識的常規義句之間存在著蘊涵、預設或示證等必然性聯系。常識造就了句子意義間必然或高度可能的通達聯系，它通過常識句與常識句，常識句與常規偶然知識句，常規偶然知識句與常規偶然知識句之間的意義可達聯系（accessibility），傳遞著常識在常規知識句中的基石作用。

1）蘊涵和預設

把所指范圍較窄的意義向范圍相對較寬意義的變換叫“語義上行”，反之叫“語義下行”。蘊涵（entailment，A?B表示B是A的蘊涵）往往通過句中某些成分的語義上行而獲得。一切常規偶然知識句都可經步步推導，得出其各級蘊涵句，表其他的常規偶然知識。雖然例（7）a主語“小美”是女性專名，只有外延意義，沒有內涵意義，但基本上仍可視為[+人+女性+單稱+定指]四種意義的綜合體（相當于說“這一個女人”），經其稱說內容和指示內容的語義上行⑨，獲得蘊涵句（7）b。同理，經局部成分的語義上行，依序類推下去，有（7）b?（7）c?（7）d?（7）e?（7）f，直至獲得根偶然知識句（7）g。蘊涵的逐級推導多為單變量方式（如（7）b?（7）c），越級推導都是雙變量或多變量方式（如（7）b?（7）d）。

（7）a小美在穿連衣裙。

b某個女人在穿連衣裙。

c某個女人在穿衣服。

d某人在穿衣服。

e某人在動。

f某個動物在動。

g某物在發生某事。

常規偶然知識句的有序蘊涵群（該術語見尼爾·史密斯、達埃德爾·威爾遜，1983：172-185）（如（7）b-（7）g只是（7）a的部分蘊含）中并不含常識句，盡管往往離常識句僅一步之遙，如（7）b～（7）b'，（7）d～（7）d'，（7）f～（7）f'，（7）g～（7）g'表述相同，僅情態不同。不過，原常規偶然知識句及其所有蘊涵句卻都直接或間接以常識句為其預設（presupposition，AB表示B是A的預設或前提），如（7）b（7）b'，（7）d（7）d'，（7）f（7）f'，（7）g（7）g'。眾多常規偶然知識句可借助情態成分的語義上行⑩回溯到它的常識性預設。

（7）b'女人穿連衣裙。（常識元）

d'人都穿衣服。（常識元）

f'動物都能動。（常識元）

g'凡物都會發生某事。（常識元）

反義形容詞的上位詞往往缺空，但常擁有名詞性的準上位詞（如“{長，短}形容詞-長度名詞”），也可循此關系而語義上行，導出常識性預設句（如（8）b（8）a）。

（8）a路有長度。（常識元）

b路很長。

2）示證

一切常規偶然知識句都是常識句的示證句（evidential sentence），是常識的舉證。示證（evidence，AB表示B是A的示證或證據）和蘊涵、預設一樣，也是語義學應予關注的必然性聯系。若把通常所謂的蘊涵視為語義蘊涵，把預設視為語用蘊涵，示證則是句法蘊涵，即純粹是語句常規合法性的蘊涵，意味著若A常規合法則B也常規合法。在很多情況下，示證正好是蘊涵或預設的逆運算。常識元可依序通過成分的語義下行，或根據以條件求結果的線索（形式上表現為由能范疇到具體的體范疇的變換），導出它的各級示證句。作為蘊涵逆運算的示證關系如（7）f（7）e，（7）d（7）c，（7）b（7）a。作為預設逆運算的示證關系如（7）b'（7）b，（7）d（7）d，（7）f'（7）f，（7）g'（7）g。常識鏈也可通過句中成分的語義下行或結合以條件求結果的線索獲得它的示證句（如（9）a～（9）b，（10）a～（10）b）。

（9）a動物都要吃食物，否則會死。（常識鏈）

b他要有食物吃就不死了。

（10）a固體事物淋雨將濕。（常識鏈）

b蟬翼被雨淋濕了。

示證推導有時需有常識對應關系的雙變量或多變量同步聯動（如（11）a（11）b、（11）c，否則正常推導將受阻。示證推導還得同時兼顧數量關系、關聯關系等，否則可呈怪誕推導，比較“人都要吃食物*人都要吃餃子|人吃食物才能不死*人吃餃子才能不死”。

（11）a動物都要吃食物。（常識元）

b人都要吃飯。

c屎殼郎都要吃屎。

總之，示證句最初的起點都是常識句，而常識句的示證句絕大多數是常規偶然知識句。

綜上所述，蘊涵、預設中的必然性聯系是歸因關系，示證中的必然性聯系是求新關系或內容上有新意、句法上有合法保證的選擇性推導方式。常規偶然知識跟常識句之間的這些可達聯系是在常識基礎上按一般思維邏輯建立起來的。1[1]有時，常識與常識間也有顯見的可達聯系，如（9）a（11）a，（12）a（12）c，（12）b（12）c，（12）b（12）a，（13）b（13）c，（13）a（13）b。

（12）a所有鳥都會叫。（常識句）

b禽類動物能叫。（常識元）

c有些動物會叫。（常識元）

（13）a能立的物體都可能倒。（常識鏈）

b能站立的動物都可能跌倒。（常識鏈）

c有的動物能站立。（常識元）

常識句（●）和常規偶然知識句（○）意義可達聯系（蘊涵、預設、示證）的基本模型可描述如圖3。由此可見，常識是衡量句義常規可接受性的基本尺度，以及繁殖一切常規偶然知識句的母體。

圖3 ：常規句可達聯系模型圖

從純粹語言學眼光看，常識句實際常是其轄下各偶然知識句的義素提取式。反過來，以蘊涵或預設方式進行的常規推導顯然就是向其句義基礎的追蹤。

4． 句義非常規性的標尺及容受度

典型的常規義句表正常事態。反常事態句是對它的輕度偏離，表現出朝非常規句過渡的趨向，但仍可作為非典型類別歸在常規義句中，其反常性依然靠常識衡量確認。跟正常事態句相比，反常事態句通常借助判斷性質的改變（例（14）b、（15）b），詞的反義替換（例（16）b、（17）b），局部語段意義的逆反（例（18）b），或與常識預期相沖突的轉接方式（如多表述句（19）b-（20）b）等手段來實現。這些反常事態句不管是憑藉何種手段實現的，都是以一般常識為預設，如（14）b（14）a，（15）b（15）a，（16）b（16）a，（17）b（17）a，（18）b（18）a，（19）b（19）a，（20）b（20）a。

（14）a牙齒是用來嚼東西的。（常識元） b她牙齒不能嚼東西了。

（15）a人每天要吃飯。（常識元） b他五天都沒吃飯了。

（16）a蟬能鳴叫。（常識元） b蟬啞了。

（17）a人一般蔑視自己的敵人。（常識元） b連敵人也佩服他。

（18）a魚生活在水里。（常識元） b魚躍出水面。

（19）a人吃了飯會飽。（常識鏈） b他吃了很多飯卻沒飽。

（20）a病人吃了藥會好。（常識鏈） b他這病怎么吃藥也不見好。

典型的非常規義句表達的主要是廢話或荒誕事態（馬清華，2004），其性質也都得以常識尺度來衡量。常識句雖有幾種可接受的常規表達功能（參第三段第1節），但若過度冗余，便不能接受。比如，它們既然表已知信息，便無需進行二次已知化的深度處理，否則將導致冗余消極面增加，出現明顯廢話之嫌，通常只能以陳述式出現，喪失了一般陳述式可變換為指稱式的正常能力。從例（7）f'、（12）a變換來的“洞里好像有個能動的動物，林子里有只會叫的鳥”都不可接受1[2]。其廢話之嫌反過來佐證了所含信息的常識性質。個人或部分人的偏見不是社會共識，故仍可由陳述式轉成指稱式，比較（21）a和（21）b：

（21）a所有男人都好色。（偏見句） b有的女人喜歡好色的男人。

荒誕表述在相反判斷的作用下，其荒誕性得到中和，可被重新拉回到與常識相合的正常事態中來（如例（22）b、（23）b）。也可用“竟然，（連…）也 /都…，能，其實”等表意外、超能、揭秘的情態成分明示荒誕事態的常識預設，使這種偏離常識的現象作為引發強烈新奇反應的例外被接受（如例（22）c-（22）d、（23）c-（23）d）。顯然，它們之所以能重新被接受也是因為重新得到了常識的支持。

（22）a*人吃玻璃。b人不吃玻璃。c他竟然吃玻璃。d他能吃玻璃。

（23）a*桌子能飛。b桌子不能飛。c那張桌子竟然飛了起來。d連桌子也能飛。

撇開在補償機制（馬清華，2008a）下追求新奇藝術效果的“認知性”修辭表達（劉大為，2001：54-58）不論，日常語言中對常識的偏離度越大，句子的可接受度往往就越小，這從另一高度證明了語言對常識的依賴。如（24）b比（24）c更近于常識，所以（24）b的句義常規度大于（24）c。語言允許對常識的適度偏離，有時甚至可達到生動效果，吸引注意，如某新聞標題“深夜神秘男背尸獨行”，它跟表義怪異的（24）c都還屬于常規句內的反常事態句。一些貌似怪異的句子可在補足常識信息并由其橋接后得到合理解釋而轉成常規句。孤立看（25）c會覺得句中的“他”精神不正常，句義帶某種程度的非常規性，但補足了內容的（25）d卻是常規句，受者可在平靜心態下理解它，因為有了復雜常識鏈（25）a+（25）b的潛在支撐。

（24）a摸魚需要下河。（常識鏈）

b他剛跳到河里就摸起魚來。

c他剛跳到河里就叫了起來。

（25）a生意人賺錢越多越高興。（常識鏈）

b下雨天買傘的人多，賣傘的賺錢也越多。（常識鏈）

c？天一下雨他就會笑

d天一下雨他就會笑，因為他是賣傘的。

但若偏離度過大，變則消極面則會大于補償效果的積極面，導致可接受性喪失（馬清華，2008a）。常識告訴我們，蟲子并非通過口部發聲，鬼子不真是老鼠，遺忘不能自主控制，（26）-（28）的b適度偏離了常識內容才顯得生動，但（26）-（28）的c偏離度過大，可接受性喪失。

（26）a蟬會發聲。（常識元）

b蟬拼命地叫著。

c*蟬張口大叫。

（27）a老鼠膽子小。（常識元）

b鬼子膽小如鼠。

c*鬼子嚇得吱吱直叫。

（28）a人很難主動忘記某事某物。（常識元）

b忘了我吧。

c*忘錯了人。

又如，（29）a的預設“毒藥可以吃”違反常識，（29）b的預設“泥土可以吃”符合常識，極度饑荒時人有時吃少量觀音土不會死亡。非常規意義所處信息地位越基礎，對常識的偏離度就越大，所以含反常預設的（29）a不能接受，與之完全同構的（29）b含常規預設，就能被接受。

（29）a*？他吃毒藥吃死了。 b他吃泥土吃死了。

四、結 論

現實中的物理、文化、社會等多種因素只能通過一條管道即轉化為知識才能作用于語言。由語言形式表現的意義和以思維形態存在的知識是反映與被反映的鏡像關系，從知識的表達和理解過程中又可看到它們間的轉換關系，單從意義角度看，有時甚至就像是同一關系，因此知識仿佛為言外世界和言內世界打開了一條通道，并往返其間。

本文研究表明：知識的傳播是在自我分解中完成的，其中一種知識成為傳遞另一種知識的支撐。具體地說，偶然知識是主要表達對象，常識則是傳遞偶然知識的基礎。在知識的分化與相互作用中出現了異化的結果——語言，從語言的基本面來看，它被常識塑造成了知識表達的專職中介者，以至于知識不得不借助它才能實現自我分解。常識信息不僅同型穿透于詞義、理據、詞義關系等詞匯的各個側面，還在語言和言語間穿透往返，形成一個纏繞的結構。因此，語義學有必要“把人的注意力從封閉的語言結構引向開放的經驗結構，從語言學引向非語言學世界以及關于這個世界的經驗的邏輯”（K.Baldinger，1980）。

注 釋

⑨體詞性成分含稱說、指示、數量三種語義范疇，如“這指示五張數量桌子名詞<稱說>”。謂詞性成分含稱說和情態（含能力、愿望、道義、推斷、判斷、時體、態、式等）兩種語義范疇，例如“大概情態<推斷>不情態<判斷>能情態<能力>看謂詞<稱說>了情態<體>”。指示范疇的語義上行是以定指（“這、那”）變換成不定指（“某”），語義下行是以不定指變換成定指。數量范疇的語義下行是由全稱變到特稱，或由全稱變到單稱的變化。

⑩情態范疇的語義上行或下行的情況稍復雜些，以體范疇為例，將一般體替換成各類具體的體范疇（如進行體、已然體、曾然體等）是語義下行，反之是語義上行。從體范疇到能范疇可視為語義上行。體范疇{在X，X了，X過}反映相應的臨時動態或偶然信息，能范疇{能X，會X}反映穩定、恒常特征。

[11]有時，常規性推導還受到語言因素的干預，這樣的情形有:（a）詞語可搭配對象的外延往往呈不規則邊界，如“工齡、黨齡、樹齡、校齡、年齡”都是時間詞，但搭配上有“{工齡、黨齡、樹齡、校齡}-{長，短}，年齡 -{大，小}”的區別。所以可有常識元“時間有長短（常識元）工齡很長”，卻不能有“時間有長短（常識元）*年齡很長”。反之也不能通過逆運算，由“年齡很大”導出它的蘊涵句“*時間有大小”。(b)熟語化或詞化水平的提升，可降低所導出示證成分的常規性。比較“吃食堂*吃第二食堂”。

[12]只有在意義轉移后才能被接受，如“會叫的狗不咬人”的實際意義是說“很會叫的狗不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