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的組織傳播思想綱領(lǐng)初探

摘要：老子《道德經(jīng)》中蘊藏著豐富的組織傳播智慧。簡而言之，他追求“正善治”的組織傳播目標，并以“以正治國，以奇用兵，以無事取天下”為其基本綱領(lǐng)，而貫穿組織治理全過程的是“嗇”這一原則。

關(guān)鍵詞：老子；組織傳播；治；嗇

中圖分類號：G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8122(2011)02-0035-03

老子因史官身份而深諳管理之道，其所道學圣典《道德經(jīng)》究其實質(zhì)就是承繼和發(fā)揚上古流傳下來的治身理國之道。老子管理智慧上承三代的治世經(jīng)驗，下啟“文景之治”、“貞觀之治”、“開元盛世”等治國安邦智慧，其管理智慧具有無為、守柔、和合等特點。具體說來，從當代自我管理、國家管理、家庭管理、企業(yè)管理等方面都可以溝沉老子的管理精華；而從宏觀角度而言，老子管理智慧對組織戰(zhàn)略抉擇、戰(zhàn)術(shù)運用、人才選任以及管理者素質(zhì)養(yǎng)成等具有指導(dǎo)意義，從而全景式展示了老子博大精深的管理意蘊。本文著重探究老子的組織傳播思想綱領(lǐng)。

一、老子何以有組織傳播智慧

正因為老子的“道”具有普適性，因此，將老子之道放置在組織傳播來思考，亦有別樣的啟迪?！独献印芬粫墓芾碇腔蹫闅v代帝王將相所鐘情，或用于治國，或用于治身，或用治軍，或用于治家，不一而已。這正是老子所言“正善治”lJJ(第八章)之意，即正事，正道善于治理?！爸巍?，

《玉篇·水部》：“治，修治也?！薄稄V韻·至韻》：“治，理也?！薄睹献印る墓稀罚骸皠谛恼咧稳耍瑒诹φ咧斡谌恕?。此處的“治”即治理，統(tǒng)治之意。

《荀子·解蔽》日：“仁者之思也恭，圣人之思也樂，此治心之道也?！边@里的“治”使修養(yǎng)、修飾之意?？梢?，“治”的基本含義是“治理”，通于管理，包括組織管理和自我管理兩個方面。其實，老子的管理智慧往往也不強調(diào)這兩者的區(qū)別，認為兩者“一”也。例如，老子提出一套共通的管理模式：“不尚賢，使民不爭；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不見可欲，使民心不亂。是以圣人之治，虛其心，實其腹；弱其志，強其骨。常使民無知無欲，使夫智者不敢為也。為無為，則無不治。”(第三章)“不尚賢”以防止內(nèi)部爭斗而內(nèi)耗，表達了人才管理的要義，尊重和使用人才，但不讓人才恃才傲物而破壞組織團結(jié)?！安毁F難得之貨”以防止員工投機取巧，損壞組織利益，其基本做法是以平等、民主、自由來實現(xiàn)自我管理，充分照顧員工利益，使之以組織為家；“不見可欲”以防人心混亂。組織之亂乃在人心之散，人心之散乃是見“可欲”之物而不能自制。基本做法是通過建設(shè)組織文化，使組織走正道，不為利益誘惑而偏離組織既定戰(zhàn)略。優(yōu)秀的組織管理者——圣人管理組織的基本經(jīng)驗是虛空自我的心意，即保持一顆清明理性的心，不自是，不自見，不自伐，不自矜，不自貴，總之，很有定力。充實自己的內(nèi)在(腹)，行事不張揚，韜光養(yǎng)慧，增強實力。嚴復(fù)日：“虛其收，所以受道；實其腹，所以為我。”不斷克制自己心志之奔競，不輕易為外界事物所誘惑，不斗氣，不發(fā)情緒，以柔克剛，不怒不武，以和致勝。強壯自我的骨氣，堅持自己的原則。嚴復(fù)日：“弱其志，所以從理而無所攖；強其強，所以自立而干事。”總之，管理的核心是從常道而言是“常使民無知無欲”，即使員工都能精誠團結(jié)為組織目標而奮斗，心無旁鶩，專心致志。而從詭道而言，要出奇制勝，是謂“使夫智者不敢為也”，從內(nèi)部治理角度而言是對破壞組織內(nèi)部即定秩序的害群之馬，要給予教訓(xùn)，共同維護組織法度。從外部環(huán)境而言，在建立良好合作關(guān)系的過程中，要謹防破壞游戲規(guī)則的個別不良組織或個人，因此要有預(yù)案以對付之?？傊芾碚叩墓ぷ魇恰盀闊o為”，將一切納入計劃之中，目的是“無不治”，實現(xiàn)組織目標。國猶身也，治國之道與治身之道共通。從以上的分析，我們不難知道，其實，老子管理智慧的核心還是“道”，具體說來，管理有道，管理必合道。管理是一項科學活動，一項系統(tǒng)工程，但貫穿其間的，還是“道”，即凝聚組織和個人意志的是“意義”。丹尼斯·K·姆貝甚至認為：“意義是在傳播中產(chǎn)-生的。這就是說，意義既不是通過傳播而傳遞的，也不是個人的解釋或在社會相互作用之外的客觀存在的實體的產(chǎn)物。在一個組織的情境中，傳播是意義得以形成并隨著時間而沉淀積累的過程?！币粋€組織的文化及其運作是在“傳播”中塑就的，雖然組織管理者有一定的經(jīng)營理念，理念必須在具體的管理活動，即組織信息的傳遞中得以貫徹落實，并經(jīng)組織檢驗而后為組織成員認同，成為他們自覺行事的內(nèi)在依據(jù)，這才是組織核心競爭力所在。正如臺灣大學陳昭郎先生在為埃弗雷特M-羅杰斯(Everett M.Rogers)的《組織傳播》所寫的譯者序中所說：“傳播是組織的最重要要素，它是維系組織運作的原動力，沒有它，即沒有組織。任何形態(tài)，每一階層的組織功能之運行都必須講求傳播技術(shù)。無論是社會的、政府的，或企業(yè)的組織，其競爭力之達成均需仰賴有效的傳播?！?/p>

從老子對治身治國的論述，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他注重組織傳播，只不過，在老子看來，組織傳播的順利進行主要看組織中的領(lǐng)導(dǎo)者的“言傳身教”，即通過組織管理者的治身即自我管理來引導(dǎo)組織成員對“道”(即秩序)的遵循，用今天的話講，是對組織文化的認同。

二、老子組織傳播思想的基本綱領(lǐng)

老子月：“以正治國，以奇用兵，以無事取天下?！?第五十七章)這可以視為老子組織傳播思想的基本綱領(lǐng)。

(一)“以正治邦”，組織關(guān)系的象征互動

這里的“正”，《說文》：“正，是也?！币鉃檎?，平正，不偏斜。清郝懿行《爾雅義疏·釋詁下》：“《考工記·輯人》注：‘正，直也?！段倪x·東京賦》注：‘正，中也。’中、直皆‘是’之義也。”因此，“以正治國”表明組織管理要確立起“正”的組織文化形象，這才是組織傳播的常道。海能(E.Heinem)教授認為，組織文化是“有關(guān)組織的、通過象征傳播的共同價值觀念和行為準則”。在老子看來，一個組織無論是大到國家，還是小到一個家庭，要想達到和諧治理，都應(yīng)秉持這樣的基本理念，即通過其管理自身的形象塑造的實現(xiàn)，具體說來，組織的管理者應(yīng)效法圣人，以圣人的能力和氣度自律，而組織成員都能以圣人作為楷模，從而形成組織的共同價值觀念和行為規(guī)范。究其實質(zhì)，組織文化的思想體系層面則是以“尊道貴德”作為組織的共有價值觀念和行為準則。道是組織固有的秩序即制度安排和規(guī)則制度等，而德則是對秩序的遵從。只有奉行尊道貴德才是成員共同駕駛這艘大船行進于充滿不確定因素的社會大海，而不偏離方向，達到彼岸的共同規(guī)范。因此，老子一直強調(diào)“多言數(shù)窮，不如守中”(第五章)“圣人抱一，為天下式”(第二十二章)。無論是“中”，還是“一”，都是“道”的另一表述而已。“‘正’，正道；無為之道也。”那么正的反面“邪”，即旁門左道，歪門邪道，又是什么呢?老子接著說：“天下多忌諱，而民彌貧；民多利器，國家滋昏；人多伎巧，奇物滋起；法令滋彰，盜賊多有?！?第五十七章)忌諱、利器、伎巧、法令一旦多(過度)了就會走向非正道。管理者人為設(shè)置禁忌，舍本逐末。如宋常星所說：“一多忌諱，令煩則奸出，禁多則民困，必有妨民之事，使民不得盡力于生發(fā)，安得不貧乎?”貧者，一是財富少，二是心力困乏，自然人心難以歸附。利器者，權(quán)謀也。管理者依賴于權(quán)謀，玩弄權(quán)術(shù)，勢必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組織反而陷于混亂之中。因此，老子總結(jié)出管理的經(jīng)驗是‘‘古之善為道者，非以明民，將以愚之。民之難治，以其智多。故以智治國，國之賊。不以智治國，國之福。知此兩者，亦稽式。常知稽式，是謂玄德。玄德深矣，遠矣，與物反矣，然后乃至大順。(第六十五章)他明確指出，準確把握一正一反，一愚一智的關(guān)系，即稽式，是大順天下的前提。道治天下，以人為本，不是把人當工具。體現(xiàn)出的組織文化模式是“人的文化模式”，即“把組織中的每一個個體的存在和發(fā)展視為內(nèi)部活動的出發(fā)點，組織本身及其結(jié)構(gòu)是為人服務(wù)的，而不是把人作為組織的依附以及實現(xiàn)組織目標的工具。組織的決策是在尋求相互協(xié)調(diào)并達到一致意見的過程中進行的，人員選用和人事安排的基本原則是唯才是舉，以每一個個體潛能的最大限度的發(fā)揮為鵠的?！崩献臃磳M織管理者任智和依賴法令，不是不要智慧、權(quán)謀，也不是不要法令，關(guān)鍵是這些都不是真正把人當人看，而是把人當成組織破壞者來防，以對立的思維來管理，就會越發(fā)對立。因此，老子才會呼吁“我無為而民白化。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事而民自富。我無欲而民自樸?！?第五十七章)

(二)“以奇用兵”：組織沖突化解之道

老子在第三十七章說：“道常無為，而無不為。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白化?；?，吾將鎮(zhèn)之以無名之樸。無名之樸，夫亦將無欲。不欲以靜，天下將自定?！睆慕M織管理而言，作為管理者侯王當謹守無為之道，讓組織成員能夠自覺自然地按正常的管理規(guī)則行事即可。不過，可能也會出現(xiàn)異常情況，即在注重組織成員白化的自我管理過程中，難免有人違背組織秩序，出現(xiàn)“化而欲作”的情況，換句話說，個人的欲望凌駕于組織利益之上，這時管理者就得發(fā)揮“鎮(zhèn)”的作用，即約束控制。不過，老子講究以理服人，管理手段是‘‘無名之樸”，按現(xiàn)代管理學的說法是人性管理、人本管理、柔性管理。講究以心交心，以情感來化解各種矛盾，從而使組織復(fù)歸到“無欲”的常態(tài)。老子指出組織管理要注意化解組織成員的“欲”，即各種利益沖突，使各種利益都得到合理安排，這樣組織成員才能安靜下來，遵守共同的規(guī)則，以實現(xiàn)組織目標。當然在維護常態(tài)的同時，老師也注意到管理講究知常達變，呂惠卿日：“奇者，應(yīng)一時之變者也。”蕭天石解釋得妙：“以奇用兵者，奇為正之反。正者，道也；奇者，術(shù)也。正以守一為道，奇以多方為術(shù)。多方始能肆應(yīng)無窮，因物變化，與敵推移；其為法也，無窮如天地，不竭若江河……，而‘以奇用兵’，以求立于不敗不亡之地，冀有以自保自存也?！睂M織管理來說，內(nèi)部爭論和沖突也是不可避免，因此處理這些事情是要講策略的。這些策略根據(jù)斯坦福大學戰(zhàn)略與組織學教授凱瑟琳·埃森哈特等人的研究，大致有：其一，在工作中收集比較多的信息，同時把事實作為爭論的基礎(chǔ)。其二，發(fā)展多項可選方案，以豐富和深化爭論的層次與內(nèi)容。此兩者的實施要注意專注于問題本身，而非個人的性格、人品。其三，共享一些大家一致認可的目標。其四，將幽默風趣注入決策過程當中。二者的實施要注意把決策構(gòu)建成一種協(xié)作的產(chǎn)物，這種協(xié)作旨在為組織找到最佳可行方案。其五，維持一下平衡的權(quán)力結(jié)構(gòu)。其六，不通過強求一致來解決問題。此二者的實施注意在過程中建立一種公平和公正的意識。

(三)“以無事取天下”：組織的權(quán)力意識

“無事”，老子日：“取天下常以無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第四十八章)取，治也。治理天下當取“無事”模式。用老子的話說是“治大國若烹小鮮。以道蒞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傷人。非其神不傷人，圣人亦不傷人。夫兩不相傷，故德交歸焉?！?第六十章)無事，即不擾，不折騰，亦即清靜無為，不爭善勝。范應(yīng)元注曰：“夫亨(烹)小鱗者不可擾，擾之則魚爛。治大國者當無為，為之則民傷。蓋天下神器，不可為也?！彼^“鬼”者，“陰險害人謂之鬼，此以喻邪惡之徒也。”對于破壞組織法度的個人或組織，為顧全大局，老子亦持殺一儆百。他說：“若使民常畏死，而為奇者，吾得執(zhí)而殺之，孰敢?”(第七十四章)為奇者即亂正者，殺之以維護無事的大好局面?！叭√煜隆本鸵S護固有的秩序，因此本身意味著組織權(quán)力的存在。圣人與民之間就存在著權(quán)力關(guān)系。老子本身追求通過管理者的“無為”來杜絕權(quán)力的濫用，即出軌，或出鬼。但出于維護組織利益，“鬼”必須予以清除。道蒞臨天下，鬼無所遁形，即神氣不起來。如朱熹稱“若是正道修明，則此不正之氣，都消爍了?！?/p>

三、老子組織傳播思想綱領(lǐng)的總原則

老子組織傳播思想綱領(lǐng)的總原則即“嗇”字。老子在第五十九章中說：“治人事天莫若嗇。夫唯嗇，是謂早服。早服謂之重積德，重積德則無不克，無不克則莫知其極，莫知其極可以有國。有國之母可以長久。是謂深根固柢，長生久視之道?！彼羁讨赋鲋稳伺c事天是管理者實施管理的兩大任務(wù)，即維護人的關(guān)系和加強對環(huán)境的把握與遵循。韓非子注曰：“知治人者，其思慮靜；知事天者，其孔竅虛。思慮靜，故德不去；孔竅虛則和氣日入。”l靜以歸根，歸根則復(fù)命，故能積德；虛而能容，與道合真。亨利·福特：“作為福特公司的策事長，我告誡自己，必須與各界建立和諧關(guān)系，不可在傳播上無能為力”。這充分彰顯了傳播在“治人事天”過程中的意義。我們甚至可以說傳播即管理，管理即傳播。

嗇的組織傳播中的意義如何呢?《韓非子·解老》日：“少費謂之嗇。嗇之謂術(shù)也，生于道理。夫能嗇也，是從于道而服于理者也”。嗇作為一種術(shù)，即方法，是一種組織控制行為。嗇通儉，儉以養(yǎng)德，是因為“儉，故能廣”。(第六十七章)積小成多，不貪多圖快而生后患。因此當將“儉”作為手段加強組織控制。組織生于憂患，死于安樂。千里之堤潰于蟻穴?！皢荨币蠊芾碚呤諗孔约旱男闹?，貫徹于組織的成長過程之中。如李息齋所言：“謹于內(nèi)，閑于外，內(nèi)心不馳，外心不起，便是‘嗇’字之義。”老子日：“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謀。其脆易泮，其微易散。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亂?！?第六十四章)“嗇”要求組織管理要對過程中出現(xiàn)的問題，及早治理，不要等亂了再來治，就太遲了?！皢荨弊鳛橐环N組織控制原則，并不是要管理者吝嗇，不與組織成員利益共享。老子警告說：‘‘民之饑，以其上食稅之多，是以饑。民之難治，以其上之有為，是以難治。民之輕死，以其求生之厚，是以輕死?！?第七十五章)組織中出現(xiàn)的沖突事件大多是因為利益沒有分配好，傷害了一部分人的利益。老子告誡管理者不要人為去改變組織政策，應(yīng)當實施民主管理，更多地訴諸于協(xié)商。所以老子說：“愛國治民，能無知乎?”(第十章)以無知之心聽取組織成員的意見，充分尊重他們的想法，組織安全的保證。

綜上所述。我們認為老子在春秋末期社會紛亂之時已深入思考了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問題，其中蘊藏著豐富的組織傳播智慧。歸結(jié)而言，他追求“正善治”的組織傳播目標，并以“以正治國，以奇用兵，以無事取天下”為基本綱領(lǐng)，而貫穿組織治理全過程的是“嗇”這一原則。這對當代的組織傳播依然有深刻的啟迪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