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干,永遠的草原歌者

中國詩壇上有一位享有“草原歌者”、“自然之子”美譽的蒙古人，他叫查干，全稱是查干巴爾斯。與生俱來的語言天賦和獨特的藝術感覺讓他充滿激情和智慧，他用漢語寫作的詩歌不僅受到國內讀者歡迎，還被譯成英、法、日、朝、波蘭、匈牙利等文字廣為流傳。可以說，詩是他的生命、詩是他的理想、詩是他的事業、詩是他的“氧氣”。

巖文崖的故事

幼年時，詩人查干居住在山清水秀的扎魯特旗嘠海圖村，這里的人們酷愛說唱藝術，幾乎_每家每戶都有四弦琴、馬頭琴，可以說，從牙牙學語的孩童到白發老人，人人都會說唱。幼小的查干經常跟隨父親學唱一些民間故事，或者跟隨母親學唱東蒙民歌。距離嘎海圖村20—30里處有個巖文崖。當時有個傳說，如果誰能讀出巖文崖洞口的文字，巖石就會自然崩裂，露出藏在里面的金銀財寶和天書。幼小的查干前去探看，結果沒有讀懂一文半字。從此，他下定決心上學讀書識字，追求知識至今。

處女詩作的誕生

1956年，查干升入初二。在班級，他是求知方面的活躍分子，經常與同學們談古論今研究課程。“七一”前夕，語文老師讓學生們寫一首詩，題目是《我們的黨》，是全校學生的同題作業。查干當時讀過很多詩歌，卻不知如何開頭，但還是盡力地完成了作業。一周后，語文老師高興地對同學們說：“經過全校評定，我們班里出了一名詩人，你們猜猜這個人是誰？”查干把班級里學習好的同學挨個兒猜了個遍，也沒猜出是誰？當老師說：“他就是我們的查干同學。”時，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興奮又緊張，出了一身冷汗。“七一”那天學校舉辦晚會，慶祝黨的生日，師生們上臺同聲朗誦他的處女詩作《我們的黨》，很是轟動了一陣子。從此他成了校內很有名氣的詩人，還擔任起詩歌活動小組組長一職。這之后，他就開始了詩歌創作，同時也如饑似渴的去研讀了很多詩書。成了通遼市第二中學圖書館的常客。這期間他寫了不少詩歌作品，投到了內蒙古一些用蒙古文出版的報刊雜志，創作欲一發不可收。

作者、詩人的聯歡

1957年，查干考入內蒙古蒙文專科學校編譯班。迷上詩歌的青年查干，從未間斷過詩歌的創作，期間，結識了詩歌界的很多新老朋友。學校每周都搞一次詩歌聯歡會，查干是這個活動的積極響應者。有一次大詩人納·賽音朝克圖來學校參加晚會，給大家朗誦了他的抒情名作《春之歌》(當時還未公開發表)，得到大家的贊賞。查干被這首詩所震撼，當即向納·賽音朝克圖請求抄下這首詩，日夜朗讀喜不自盡。聯歡會的主持人齊木德道爾吉(著名詩人)讓大學生詩人查干也朗誦一首自己的詩歌，結果得到了前輩詩人們的首肯和贊許。從此，查干經常背誦名詩名作包括唐宋詩選，有時為了一個生僻字，深更半夜去叫醒漢文水平較高的同學請教，不恥下問。

“馬頭琴”與火熱的生活

對血氣方剛的查干來說詩歌是他的一切。他用每月27.50元的微薄收入訂閱了幾種蒙漢文雜志《人民文學》，《詩刊》《火花》《電影與蒙太奇》《花的原野》等，幾乎把業余時間都用到了詩歌欣賞和創作上。那段時間，他用孟克那仁的筆名在《內蒙古日報》上發表了《烏蘭花的人造海》等詩作。1965年，他把自己第一篇用漢文創作的詩歌《馬頭琴》，投寄給《上海文學》，沒過多久就刊發了。查干受到極大的鼓舞，詩歌創作熱情由此高發。

1976年冬天，查干去邊境線體驗生活。一個雪夜里11點多鐘，他和邊防戰士來到牧民南斯勒瑪老額吉家查看災情，老人家熬了一鍋奶茶，在等候邊防戰士們，并含淚說：“可憐的孩子們，為了幫我們尋找走失的牲畜，現在不知怎么遭罪呢？……”查干被這般的軍民魚水情深深感動了，當夜就寫下詩作《月夜邊防線》一首，并用掛號信投給剛剛復刊的《詩刊》。該刊在復刊第一期上發表了此作。此后，查干又相繼發表過《奶茶飄香》等多首抒情詩作，他的詩歌吸引了眾多人的目光，贏得了“草原詩人”、“草原歌者”“自然之子”等桂冠。1978年，他隨同艾青等全國首屆作家采風團到大慶油田、鞍山鋼鐵公司等地體驗生活，并寫出大量詩歌，刊發于全國眾多報刊上。

“我是一棵小草”

1980年是查干人生的轉折點。這一年，他在著名詩人李季的推薦下成為中國作家協會一名會員，并在當年《民族文學》創刊時和瑪拉沁夫、特.達木林一起被調到北京中國作家協會工作，成了《民族文學》首任詩歌編輯，為少數民族詩歌負出了大量心血。

1981年新年晚會上，著名影視演員肖雄朗誦了詩歌《我是一棵小草》，這首詩是查干登八達嶺時寫的急就作。電視轉播后，全國各地觀眾紛紛來信來電詢問作者是誰？隨后，《中國電視報》再度刊發了查干的這首詩。從此，《我是一棵小草》不僅被觀眾廣為認同，廣為流傳借用。

到目前為止，查干共有5000多首詩作在報刊雜志上發表，出版了8本詩集，榮獲國家級大獎23次，也寫了大量的散文和詩評文章，有的散文成為全國不少高中學生范文，譬如《紅葉歸處是秋風》等。他已是公眾所認可的“草原歌者”和著名詩人。現已退休在家的詩人深情地說，“我的詩歌永遠屬于養育過我的這片土地和人民，假若背離了它，我的生命也就完結了。”現在他創作起大量環境題材的詩歌和散文，為地球家園的美好明天，鼓與呼。

人，是自然之子

——也來談《人與自然的和諧世界》

□ 查干

任何時候，人都離不開大自然，就像嬰兒離不開奶娘。

人活著就需要衣食住行，而衣食住行哪一項也都有求于大自然。首先說食，沒有食，人就沒有生命。人的生命，就是母親大自然賜予的。糧食，是生命之本，糧食是自然之物。一切動物都不能沒有大自然的撫愛和喂養。

還有水，這個生命之乳，它的流動就是生命之流動，它的鮮活就是生命之鮮活。我們腳下這一片神圣的土地，這一片叫做青海的土地，就是我們中國的三江之源。世界上沒有人不知道長江黃河，因為她們是中國人的母親河。中國人也為此屹立于世界的東方。古老的華夏文化就發源于這兩條生命之江河。

說起文化，文化其實也純屬于大自然的，大自然就是文化之母胎。文化，一直是與大自然一起存在著的。

世界上哪一個國家的文化，是離開大自然而獨立存在著呢？文化，是人類進化的一個最為明顯的標志，尤其中華文化，它一直依附于大自然溫暖的懷抱。

中國的儒家理念里，最為閃光的一條就是天人合一這個充滿哲思意味的理念。人類進入了后工業時代，開始對立于大自然。口號之一就是戰勝大自然，征服大自然。地球上的大江大河、樹木花草、飛禽走獸都無一例外地遭到了滅頂之災。人類的瘋狂掠奪，使地球母親日益消瘦，連淚水都快被吸干了，人類是大自然之逆子。然而人類中也有不少覺醒之人，綠色和平組織就是其中之一。他們為著大自然的安詳和完整，連生命都不顧，是可歌可親的一群。而中華詩歌從誕生的那一天起，就與大自然血脈相連，同母親的大自然一起枯枯榮榮連綿幾千年。

誰都知道，自古以來大自然之一員的鳥就是人類密不可分的朋友。鳥不但影響人類的日常生活，更影響人類的精神世界。這個地球就像不能沒有大山大水一樣，也不能沒有鳥。

中國最早的詩歌總集《詩經》首篇《關雎》里，我們的古人就用“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來表達愛意。用現代語言來講就是“雎鳩關關叫得歡，成雙成對在河灘。美麗賢良的女子，正是我的好伴侶”這一愛情聯想，就是從一種水鳥雎鳩那里得來的。而所表現的手法，就是詩。

中國唐代詩圣杜甫有一首七言絕句，把鳥和大自然和諧壯闊之美表達得淋漓盡致。在我們中國，恐怕每一個人的童年時代，都有被這首詩所陪伴的經歷。

詩是這樣的：“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里船。”就是說兩只黃鸝在翠柳的枝頭鳴叫著，一行白鷺直直地飛上青天。窗外的西嶺上終年積著雪，白皚皚一片，門口江邊上，停靠著開往江浙的船只。

這是一幅多么美好又讓人心旌搖動的自然圖畫呀，在詩人的視野里，首先映現的是兩只黃鸝在綠綠的柳林里歌唱，遠方天空更有一行雪白的鷺鳥在緩緩升上長天。鳥在這里，簡直就是詩人的整個精神世界，歡樂來源。

柳林里，也因為有了兩只黃鸝的鳴叫而充滿了活力。高藍的長天，因為有了一行白鷺的飛升方顯才得格外飽滿和和諧。這樣說來，鳥也是大自然之靈性物之一，無論是浩闊的大自然抑或小小的人的心靈，都不能沒有鳥的參與 。

再有唐代詩人崔顥那一首著名的五言律詩《黃鶴樓》，簡直把一只黃鶴寫得神乎其神，在古代詩人眼里，黃鶴這種鳥，成為了一個象征。

詩的頭四句是這樣的：“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余黃鶴樓。黃鶴一去不復返，白云千載空悠悠。”

這是一首優美而自然、境界開闊而格調高雅的詩篇。黃鶴是這首詩的靈魂，可見古人眼里鳥是神圣的，不像在我們現代人眼里，鳥類只是口中之物，這不能不使人心生悲哀。

人類的天堂在大自然，而鳥的天堂呢？應該說是在人心里，人心平靜和諧，鳥就有明天。反之，就是永遠的消失。現在，藍天被污染了，碧水成了致命水，森林被砍伐盡了，莊稼地里到處是農藥，草原也正在沙漠化。人類以高科技手段毀滅著鳥的天堂、一切動植物的天堂，也毀滅著自己的地球家園。

為此，詩歌不能沉默，不能只關照小小自我的那片領地。詩，來自大自然，詩是良知的源頭，尤其在特殊的歷史背景下，詩歌總是作為正義的潮頭出現在遼闊的大地上，詩歌具有壯士胸懷和忠烈肝膽。詩，任重而道遠，為建立一個和諧寧靜平等的世界而獻身，是她的責任和光榮。

查干的詩（7首）

□ 查干

讀賈島《尋隱者不遇》

松 仍在

隱者何處

采藥進山的師傅

是否在一處高巖上

正與賈島對坐

此山非它山

背簍里有藥草

壺里老酒又泡著詩

此刻 藥與詩正欲商討

怎樣才能拯救這個

因利欲而病入膏肓的世界

據說 那位童子也開酒吧去了

嗚呼 時代與時代

把人性撕裂開來

血見而骨不見了

哦 山 再深

我還是探個究竟吧

不然 兩手空空

怎好去請教牛背上的老子

2009-1-23 北京安外星野齋

讀劉禹《秋風引》

去年秋天我到滎陽

拜謁過你亂草飛螢的

檀山荒冢

并把一瓶燒酒傾灑于你

靜穆安然的

門前

何處秋風匆匆趕來

的確 我有些詫異

是不是你之所為

雁群也掠空而去

只是數目少了許多

也不見舊時王謝堂前燕

飛來頭上盤旋

你曾是羈旅之人

我也是

詩歌 歷來居無定所

何況你是詩豪

我為詩癡

2009-1-21

讀唐人杜甫七言《絕句》

翠柳還在

黃鸝卻不見了

白鷺的青天里

只有一縷白云在寂寞地飄

你久久凝望的西嶺上

雪

不僅僅是千秋了

而來自東吳的船

數也數不清

黑黝黝一片

遠非往日風景

不要展開折疊的時光吧

將失意泡在茶水里好了

一口飲盡

便是你的

鄉愁

2009-1-24 北京安外星野齋

讀《答人》并會太上隱者于終南山

偶來高松之下

枕著山石就可以睡大覺

老兄

你真是有福之人呵

叫我好生羨慕

山中無歷日

倒是一件好事

免得人被時光牽著

寒盡了 我仍不知你

姓啥名誰

寫出一首傳世之作

卻只留個太上隱者的

隱逸之名 你的確是一位高人

解釋一個深刻的道理

人死后

留在人世的 是精神

而非功名

無論天子 抑或奸雄

2009-2-2 北京安外星野齋

讀《客中行》并致詩仙李白

蘭陵這個地方盛產美酒

而且具有郁金香勾魂的味道

你老兄是美學家

更是佳釀之情癡

端起玉碗就發現了琥珀之光

除了你酒仙 還能有誰

好客的主人

頻頻地勸酒

你哪有不醉之理

其實 只要有盛情厚意

故鄉還是他鄉

又有什么關系呢？

千年之后我來為你的名詩譜曲

演唱起來總感覺

有一股烈烈古風

打從天外 迎面吹來

從此 誓做一名酒徒

就成為一件美事

2009-2-4 北京安外星野齋

讀《元日》致王安石

正月初一早晨

爆竹們累了睡了

我家沒有屠蘇酒

就以老燒代替

來迎候春風的到來

樓窗也已打開

然而 我有些猶豫

該不該把舊桃符換下來

再把新的掛上去

年年換去桃符

邪 卻越壓越盛

神荼郁壘二位神仙

早己耽于酒色

還顧得了甚么

正

或者

邪？嗚呼！

2009-2-11 北京安外星野齋

讀岑參《行軍九日思長安故園》

你老兄強欲登高

抱怨無人前來送酒

我與白發策杖登臨

自個兒帶一壺包谷燒

并在風中學會了招搖

故國菊

寂寞開在戰場

你心傷

我也悵惘

我們身不帶依天龍劍

砍不斷那一天烽火

詩 是一只悲壯的蛾

撲火且滅不了火

飛作一縷含恨

的

青煙

2009-2-10 北京安外星野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