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城市的冬天沒有月亮

第一章 在門邊

點一支煙，說抽完這所剩無幾

吉他不再躁動

抖落的火星，蒸干九月的天氣

1．我看窗外，梧桐搖擺；梧桐依舊，人已不在。

早上在車站，和很多母校穿著校服的學弟學妹等車，然后莫名其妙就上錯了車，和他們坐回了母校。

新疆X大附中，原來我上學的地方。附中挨著大學，享受大學優質的綠化，一邊是高大的梧桐樹，開闊的草坪，一邊是試驗田，里面主要種玉米。每年夏天玉米長出來我就開始計劃，挑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去偷玉米，可高中三年讀完我連玉米地都沒進去過。那時我還幻想，大學里的情侶可以在夏天和秋天的黃昏或夜晚鉆玉米地，看滿天的星星，多浪漫啊。

大學開學前一個月的時間之后，我再沒回過母校。我怕回去之后碰見我的老師，怕他會問我大學生活，我怕一不小心說了實話他會老淚縱橫，然后和我斷絕師徒關系；我怕看見學弟學妹穿著校服在我身邊來來往往，讓我錯覺回到了高中，想上前勾肩搭背或者調戲兩句時才發現他們面龐陌生，我根本不認識；我怕我仍然以為我的同學只是消失不曾離開，我在校園里轉轉就能碰到一兩個，然后過幾天我們又會在一起，上學放學，混跡于網吧和廉價小酒館；我怕我發現胸膛里是空的卻又有憋悶的感覺，怕我空著的胸膛不能支撐這一身血肉的重量，身軀無休止地向內坍塌，直到變成黑洞，粉碎所有的回憶，吞噬我世界里的最后一絲光明。

2．“我愛你”？別說這種無聊的話

“祝你一路順風。”

“笨蛋，我坐飛機，要逆風啊，沒常識。”

我不知道可不可以祝小弦她一路逆風。逆風，好像可以飛高點。

“那么祝你不要遇到雷暴和強氣流。”

“混蛋，可以念我點好么？”

“祝你越長越漂亮吧，最好可以瘦一點。”

“可以說點有營養的么？”

“明天幾點飛機？”

“早上九點。”

“早點睡吧，再見。”

“嗯。”

那天，太陽升起，飛機升起；那天，太陽落下，飛機落下。

小弦就這樣走了，一個人坐飛機，在離我一萬米的高空飛了很遠很遠，到了很遠的地方。我不知道是否有一天她還會這樣回來，一個人坐飛機，飛很遠很遠，就這么回來了。

那天夜里，我躺在床上，黑暗中舍友們鼾聲如雷夢話連篇，風從窗外吹進來，我深吸一口氣，感到胸中清涼，然后想象著窗外月亮的樣子。

第二章 做你的朋友

點一支煙，說抽完就不再想你

卻只聽見，煙草燃燒的聲音

1.都是過去的事了

2008年夏末。

不覺高三至，秋云暗幾重。

班上62人，一共八排，按成績排座位。第一次月考之后，我被分去班里中間位置。小弦和她一票姐妹坐我前面。高三就是一個坐的過程，她們一伙女生果然是坐出了精髓，在班上掀起一陣屁墊風潮，說墊一墊子可以防止屁股越坐越大，并且使“節假日”有規律有益身體健康。她們的屁墊統一網購，型號根據各自臀部大小訂制，她們宣稱這屁墊設計精良，絕對吻合臀部構造，是高科技板塊上市。我當時很不以為然，說真正的高科技就算不能消滅大姨媽至少也可以使竄門周期從一個月一次縮短到一年一次。我的言論徹底污蔑了屁墊教信徒的信仰，她們使用屁墊對我的頭部進行了瘋狂襲擊。我一直堅信仙女也放屁，放的屁也是臭的，所以對她們熏陶已久的屁墊從內心深處就產生了強烈畏懼，此役我不戰而敗。只能在心里狠狠想：“總有一天偷了你們的屁墊拆了改成口罩送回你們。”

后來，不知道是小弦屁股形狀特異還是凳子太光，她的屁墊到處亂滑，有次墊子落到我腳下，小弦讓我撿一下。我捏著屁墊一角提溜起來，另一只手捏著鼻子一臉嫌棄的表情，把臉偏過，竭力遠離屁墊。小弦一把搶過，憤然墊回屁股下面，狠狠坐下。我在她后面可以聽到咬牙切齒的聲音。

打那以后，弦媽給她縫了一套子，套于屁墊之外，套上有繩系于凳子之上，從此，小弦的屁墊再沒掉到過地上。

但是我的鋼筆掉到她屁墊上了，她感到臀下有堅硬異物，看都不看摸索到我的鋼筆遞過來給我：“說謝謝。”

我又一臉嫌棄，提溜起鋼筆，同時帶著惋惜：“都臭了。”

“你，去，死，吧！”

到了高三不是說努力用功就能解決所有問題，大腦遲鈍會處在很劣的劣勢，要付出多與別人數倍的努力才能取得中等生一樣成績。小弦屬于頭腦不是很好還不非常用功的那一類。于是第二次月考之后，小弦和我統統坐到了后排，還成了我的同桌。

這一個月里，小弦少言寡語，奮發圖強，始終相信自己只是一時失誤才沒考好，和我這種不用功的學生有本質區別。

總之她是抱著無限希望頂著巨大壓力帶著一腔不甘心使出了拉屎的勁學習。

第三次月考結束，我和小弦成績穩如泰山，還坐在后排……

我倒是無所謂，小弦勉強算漂亮，和她坐同桌每天至少也是心情舒暢。小弦不甘落拓，繼續把這次失敗定位成失誤。

和小弦坐時間久了，發現她遇到不會做的題從來不知道跳過去，習慣性的死磕，久攻不下就會表現出想揪頭發又怕弄亂的樣子，像是夠不著香蕉抓耳撓腮的猴子。上課老師講題她聽不懂她也會死磕，之后的題都不聽了，雖然肢體上沒什么動作，表情還是像猴子。

我看到她變成猴子臉就總想挺身而出，幫她摘下高處掛著的香蕉。奈何我也只是比她強一點的半桶水，她不會的一半我都不會，剩下一半我會也講不清楚偶爾還講錯，常常和她糾纏半天也徒勞無功。這時候猴子會進入暴走狀態，全身毛發噴張，齜牙咧嘴，吱吱亂叫。

除去死磕難題小弦還容易生悶氣。她生氣的原因普遍存在，有些比較容易理解，比如考試成績不好，和朋友鬧別扭，大姨媽探親；有些原因卻讓我著實摸不到頭腦，比如長頭屑，肚子疼，校褲穿反等等三不著二的事也能讓她生氣。

小弦屬于典型的自我消化型人才，從不對別人發火，生氣純靠自我調節，這樣憋著憋著出現了兩個結果，臉被憋腫了，并開始長痘痘。小弦生氣的時候我一般都會閉嘴，只有一次不小心說錯了什么話把她惹的雷霆大發，劈頭蓋臉把我一頓臭訊。我從不和女生吵嘴，要么一句話把她惡心到一輩子不想理我，要么任她一直罵下去。我知道小弦淤積已久，所以讓她很爽的發泄了一次。

然后我心情就不好了。

我心情不爽就喜歡買零食吃，吃撐了心情立馬就好，所以當天下課我買了一堆吃的，班上不吃獨食，小弦要吃也都是隨手拿。小弦見我如此好欺負，又試探性的給我發了幾次脾氣，發現不僅我笑臉依舊，還有零食吃，于是我順理成章的成了她的出氣筒。

長此以往，又出現了兩個結果，小弦的痘痘不長了，體重卻增加了。

后來想到小弦我就會變得很餓，然后拼命地吃東西，夏天最多吃西瓜，冬天最多吃橘子，吃到很撐，然后就會覺得不那么想她了。長此以往，也出現了兩個結果，西瓜漲價了，橘子漲價了。

2.還是過去的事。

我們迎來了第一次模考。沒有懸念的，小弦和我還坐在后排。

然后放寒假了。

兩星期的假期，除去大年三十，初一初二初三，我都在做卷子。這四天除去和家人吃飯，我都在網吧。照理來講，去網吧心情應該是舒暢的，但不知道怎么我忽然變得心煩意亂----居然有點擔心高考這問題了。看來和好孩子坐的時間長了覺悟提高就是快啊，還真有點積極向上的意思了。

以前總覺得干什么不是干啊，能有口飯吃不就得了。可現在居然慌了，打Dota手抖精力也不集中，被隊友罵成狗血，該怎么穩定情緒呢？我想到了一個禍害了我一生的辦法。

四天后我成為了一個正真的一等煙民，有煙有火，并且從此再沒能放下。高中最后的半年時光，我加入了躲在學校廁所里抽煙的猥瑣者的行列。

開學后，小弦像是認命了，不抓耳撓腮了，不咆哮了，卻整天愁眉苦臉的，上課也不好好聽課了。看見她萎靡不振，我心里也很難受。在我而言，猴子可以唧唧喳喳地笑，可以手腳并用地發脾氣，但是猴子愁眉苦臉就太讓人受不了了。大話西游里紫霞被殺猴哥也只能齜牙和咆哮，有本事你讓他愁眉苦臉一個，絕對從喜劇愛情片瞬間變成靈異恐怖片。

“別愁了，反正不要放棄就對了。你既聰明又漂亮，想想你爸媽把你生成這樣多不容易，把你養這么大條，白白胖胖的……”我看到小弦殺人的眼神感覺說錯話了，于是立即改口：“有沒有人說你長得像高圓圓，我覺得大陸女明星里她最漂亮了。”我拿過小弦的課本，指著封面上高圓圓的貼畫：“我一直以為這是你大頭貼呢。憑你一表人才，艷驚四座，清華北大會破格錄取你的。高考高考考而不死是為神也，考神的卷子怎么是區里教研組可以揣度的，考得不好完全是卷子的原因。我看你頭頂射出一道靈光，不如讓薯薯給你檢查一下身體……噢，疼……不用，不用檢查也可以看出你骨骼清奇，你就是考王之王了，就簡直就是為高考而生的，別的考試不用在意，都是垃圾卷子。”

“軒鏡，閉嘴！”老師頭都不回，繼續板書。我立刻閉嘴，低頭反省，偷瞄小弦，猴子終于有點笑臉了。

“要是能坐前面就好了，聽課效果會好很多。”小弦一臉希望。

“都不是障礙，二模我們考好了就坐去前面。”我大言不慚。

“你……還真是有希望啊……”

“是啊，我都這樣了還充滿希望，你更要有希望呢。高一的時候你還是全班第一呢，我學前班之后就和“第一無緣”了，你多厲害啊。”

我就這樣哄著騙著，像幼兒園大媽騙小孩吃藥一樣，不厭其煩地嘮叨不想聽課時的小弦。那是我上學上的最開心的日子，一個半月，每天樂呵呵地上學放學，樂呵呵地做功課，樂呵呵地起床，刷牙都唱歌，見鬼了一樣開心。

然后，二模來了，又走了。一般來說二模是模考里最難的一次，就是為了打擊考生，讓他們不要驕傲。不出意外的小弦又被打擊了；意外的，我上升到了班里十五名。

我不知道該和小弦說什么。

跑去廁所抽了一根煙，帶著一身煙味回去：“沒事的，還有兩個月呢，今天下午排座位我給你占一個，我們一起坐前面，嘿嘿。”

3.不出意外的話又出意外了

下午老班居然親自安排座位，把所有學生趕出去，一個一個進。大概也是發現前幾次有占座位的現象，關系好的坐一塊上課說話太多影響成績。我被老班安在第一排正對黑板的位置，旁邊坐著全班最好的學生：“禮迪，好好努力學，重點大學沒問題的。”“恩。”我想說什么又不知道被什么被堵住了。

我望向門外，怎么也看不到小弦的影子，又看看旁邊的正氣凌然鐵面無私的精英，我一下懵了。

“要和小弦在一起，要一直陪著她。”一個聲音高叫著。

我拎著大包小包的參考書在老師差異的目光下走出教室，第一次公然違背了老班的意愿。老班也是爆脾氣：“滾！不愿意坐就滾出去，這班里以后沒你的位置，以后上課站著聽！”

還有三個哥們也出來了，都是學習好又不服管的天才型，比起他們我是最聽話的了。我們四個人站在昏暗的走廊里，同學們一個一個進去，老班狠狠的把門踹上，然后開班會。我心想慘了，以后真得站著聽了，老班說話算話的。剩下哥仨都是三年抗戰，久經沙場，一副“大不了回家躺著學”的態度，我突然覺得自愧不如。

沒想到老班還是心軟了，把我們四個一頓臭罵又放回班里。我看小弦倒是給我占了一個座位，真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位置還不錯，至少離臟角比較遠，就這樣，我又和小弦坐一起了。

又是數學課。

小弦丟過來一顆紙星星，上面還涂了顏色，畫了張笑臉。“這傻瓜……”我心里暗罵。

“喂，聽課，要閑死啊你，本來數學就不好。”小弦一臉慚愧轉向黑板。我捏著星星說，“喂，這個要我扔掉么？”

“扔掉你就死定了。”她突然轉過來惡狠狠地說。

于是星星就一直留在我的眼鏡盒里。

和小弦關系好的幾個女生常會過來聊天，內容無非是女生間的恩怨情仇緋聞八卦，小弦并不熱衷這些，通常只是聽在朋友遞來需要回應的眼神時應和兩句，所以她成了最佳的傾訴對象。我不愿意聽這些雞零狗碎，通常會睡覺或者躲去抽煙。

我正要睡著了，一個女生推了我一下：“借下你的眼鏡布。”我睡眼惺忪的爬起來，迷迷糊糊翻出我的眼鏡盒給她。她打開盒子發現有東西掉在桌子上，撿起來問我：“大男人還疊這個。”我很不想理她：“小弦給的。”“保管的這么好，都舍不得扔，你不會是喜歡她吧……”這八婆又轉向小弦，“還是你……”我看了小弦一眼，發現她也在看我。我們倆都愣住了。

小弦頭一次比我反應快，突然劈手奪過星星狠狠扔出窗外，我在瞬間清醒，看著星星在空中劃出軌跡，消失在刺眼的陽光里。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好閉上眼，繼續趴下睡。不斷地想起剛才的陽光好像射穿我的眼睛直刺心底。

就這樣吧，能陪小弦度過中學最后的日子就夠了。

4.我愿意在角落唱沙啞的歌

2010年元旦前夕，日光燈不時垂死掙扎般的閃爍，我一個人躺在冰冷潮濕由昏暗的宿舍里。發黃的白墻靠窗戶的地方長滿了斑駁的菌落，散發出濃重的霉味。小弦告訴過我，她的大學宿舍潔凈而溫暖；可就算舍友都陪著她，她還是會很想家吧。

“喂，新年要到了哦。”我打通小弦電話。

“那先祝你新年快樂嘍。”

“想不想聽我彈吉他？”

“少來了，我在舅舅家，看跨年晚會呢，你沒看么。”

“那你好好玩吧，掛了，拜拜。”我想告訴她我沒回家。

我想著小弦，想起她有時的親近，更多時候的冷淡。

我很不愿意回憶她說過什么傷我的話，忘記她所有的不好，她就對我很好了。

知道自己很沒用，幫不了她，所以愿意做她的破爛布娃娃，可以拿來出氣，可以丟棄。

之前不服分配三哥們還坐在臟角，他們比我學習好的多，我找了一個比較靠譜哥們商量換座位。

“怎么了？”

“老吵架，煩。”

他理解萬歲似的拍拍我的肩膀，收拾好東西搬了過去，畢竟我坐的地方比他還是要好多了，至少沒有成堆的垃圾。

就到這里吧，本來想陪你過完中學最后的日子的，可現在只能為你做這么多了。

最后的一個多月，我們偶爾也會短信聯系，她常常還以換座位是我小心眼生氣了。我不知道該怎么和她說，也不想和她解釋，高考沖刺的階段，不要在乎這些小事。更多的時候，我坐在臟角里，看她的背影和側臉。她好像終于開心多了。我酸溜溜的欣慰著：“果然是我的問題啊。”

我心底平靜，卻胡亂彈奏如夢囈般喃喃哼唱，聲音回蕩在陰冷潮濕中；后腦一片清涼，我明白這感覺叫做一個人。

很多個月之后，有人給我放曾軼可的歌，說現在流行這個。我聽著聽著就想起很多個月之前的那個夜里，我一個人彈吉他，仿佛唱給全世界聽，可全世界只有我一個人。

第三章 寒假，是相聚么

點一支煙，說抽完便不再寂寞

煙霧繚繞，隱沒你哼過的歌

1.我早已下定決心

小弦叫我們去看老師。

之后我們在教學樓前合影，我照相，所以照片里沒有我。

“去不去打電動？”“去，一定要去。”

小弦站在抓毛絨玩具的機器前屢敗屢戰，手中的游戲幣見底，一副期待的樣子蠢到無可救藥。

怎么可能抓得到，這笨蛋。

我卻遞過手中的游戲幣，她頭也不抬，抓過去繼續奮戰，繼續屢敗屢戰，我似乎看到她焦躁到頭發跳起來。我喜歡看她這樣子，就像從前被我氣到無力還口，或是被難題卡住。站在她身旁，仿佛可以聞到熟悉的洗衣粉的香氣，仿佛一年前我上課時趴在桌上睡著，她就在身旁，那熟悉的味道就在身旁。我不時彎腰去揀她手忙腳亂間掉在地上的硬幣，站起來時看見她在玻璃上呈出的倒影，看見我就站在她旁邊，如果張開雙臂便可以抱住她。

一把又一把游戲幣投進機器，懶羊羊外形的劣質公仔仍然懶洋洋的躺在玻璃柜里，“最后一次。”她咬牙切齒地說。

十秒鐘后，她憤然離去。我繞道去柜臺，又賣了一袋幣，跑回機器旁，心想我這次比小弦還傻。一個人執著的向懶羊羊一次又一次伸出軟弱的機械魔爪。我頭一次知道了她想要的，并且近在咫尺，觸手可得。從未見過小弦想要什么，或許是她想要的我從來也給不起，我無比希望能滿足她一點小小的愿望。我求了老天爺無數次，讓他開開眼，可是當用掉最后一枚幣，我確定老天爺果然是個混蛋：“你最近就沒上班！”。

再然后我們去唱歌。KTV的大廳里全是等包廂的人，我們也坐著等包廂。

我借過小弦的手機，找個臟角偷偷翻她的相冊，里面有某男多張照片，我見過的，好像是她初中同學，高中在別班，六年也許更長的感情果然不是蓋的，出鏡率就是高；還有很多六扇門的照片，就是她們關系很好的六個女生，傳說六神合體可以論噸算；有她自己的藝術照，土帥土帥的；還有和新男朋友的照片，兩人臉貼臉，笑得幸福燦爛而欠扁，后來一問那是個女的，她大學同學，我只能感嘆“純爺們兒”。

就沒看見我的，我心中犯酸，原來我還不是一般的沒地位。照片上看來她大學生活挺好，由其是那欠扁的笑容，不見眼睛只見牙齒，也不怕牙著涼了。那是無需言說的快樂，比坐在我旁邊的時候更加快樂。可是只要她快樂，她的快樂是否是我給的又有什么么關系呢？我能為她做的越來越少，終究有一天將淡出她的生活，這結局不可避免。

為這結局我卻還是無止境的牽掛，竭盡全力挖空心思給她不屑一顧的快樂，我變的渺小卑微，沒有怨恨，只是悲傷。我可以看她笑著，看自己在她的世界里漸漸模糊透明，一點一點消失掉。我可以想著從前開心的事睡著，想著她現在的開心做夢，夢境混亂嘈雜，然后驚醒。

這樣夢了半年，每天半夜醒來告訴自己再過幾個月幾星期就能見到她，可是她又會走，走了再回來。終究有一天，她也許走了就走了，再也見不到了。就像我從沒見過她，和她在一起的日子都只是美麗的夢，對她的思念和牽掛子虛烏有。除非到那一天她送我的文件夾和王府井會員卡還在，那時它們將是小弦存在過的唯一證據。我害怕未來的相聚和分離，怕日復一日混亂而相似的夢，怕每個充滿折磨的夜晚。

怕了累了最后再睡去。

可是現在小弦就坐在離我不遠的地方，我轉過頭就可以看見她。

2.再說再見

“明天我開學了。”

“哦，挺早的。”

“你呢？”

“過兩天。”

“機票買好了？”

“恩。”

“那祝你一路逆風嘍，這次不會錯了。重慶的同學應該很想你了。”

“應該是了。”

“新學期找個男朋友吧。”

“看看吧，有合適的就找嘍。”

“別要求太高了。”我笑了，不用鏡子也知道我笑得很難看，“估計找到我這檔次的很難了，人好就行了。”

“別自戀了，我老媽叫我去看電視了，不聊了。”她掛的很犀利。

“夏天見。”

會有一個人的，能和小弦分享快樂，聽她傾訴，可以陪著她哭和笑，可以給她結實的肩膀和溫暖的懷抱。會有一個很愛很愛她的天使，陪她一起飛翔。

我會很羨慕他。

如果有天他受不了小弦的脾氣，我愿意和他換。我可以像個撿破爛的把我生命里前十九年有點價值的東西都拼湊起來和他換，用我過去的十九年換一個機會，能每天看見她的機會。

哪怕只是像從前那樣，能坐在離她遠遠的臟角里靜靜的看就足夠了，看她的背影和側臉。

冰期時，斯堪的納維亞大陸冰川的巨礫被搬運到一千多公里以外的英國東部、波蘭和俄羅斯平原。

大洋中脊不斷地噴發熔巖形成洋殼，舊的洋殼被推動俯沖進陸殼下的熔巖里，這是洋殼的新陳代謝。

地球的兩極每隔一百萬年會倒轉一次。

之后的日子，我或許會有個女朋友什么的，我會畢業，也許這輩子都留在烏魯木齊，當個地理老師，結婚生孩子，拼命十年還房貸，拼命二十年把孩子養大。最多聽一聽《同桌的你》，回想起從前的日子。

可我期待出現一個奇跡，并不是說碰到神仙實現時間倒流之類的愿望才算奇跡；如果四年后我能考去重慶讀研，小弦送我的所有東西都還完好如初，我會帶著它們和我的吉他一起去重慶，這樣的故事結局就是一個奇跡。

我期待這樣的奇跡。

責任編輯 裴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