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年前也是春節,24歲的大連女孩劉艾娃與32歲的愛爾蘭人邁克在中國結婚。從此,80后中國媳婦與50后洋婆婆毛拉開始了跨洋磨合。幾年過去了,中國姑娘的善解人意終于化解了婆媳之間的文化隔閡。
22歲那年,我完成在愛爾蘭CAC大學的學業,回到家鄉大連。兩年后,我與在中國留學的愛爾蘭小伙子邁克相識、相愛、結婚。當我們打算買新房時,我第一次領教了洋婆婆的厲害。當時我們兩人全部存款才有3萬塊錢,連首付都不夠。我媽媽說:“我出6萬人民幣。”婆婆大方表示:“那我也出6000歐元。”我掐指一算,婆婆出的錢當時一般愛爾蘭人兩個月就能掙出來,而娘家出的錢,是我父母2年的全部收入吶!這國外的父母對孩子,跟中國爹媽差別這么大?邁克趕快安慰我:“愛爾蘭的規矩是,孩子18歲后就得自立自主,父母都很少資助。媽媽肯出6000歐元已經不錯了。”
2006年大年初六這天,邁克的父母兄妹來參加我們的婚禮。我們前去接機,當我看到那位身高一米九幾、濃妝艷抹的中老年婦女,立刻確認是自己的婆婆。“媽”——我鼓足勇氣大喊。婆婆一愣,似乎不太習慣。我照著西方人的習慣擁抱了一下婆婆,婆婆卻捏小雞似地捏著我的胳膊:“哦,你真瘦。”
到了酒店,婆婆迫不及待地打開行李箱,捧出一個個包裝精美的盒子,說是愛爾蘭的親人們送給我們的結婚禮物。“快拆開看看。”婆婆興奮地說。我先拆第一個,噫,是張明信片;再拆,是個相框;還拆,是個水杯。
我有點尷尬,娘家的親友還在一邊看著呢。婆婆沒察覺我的窘態,還在一旁大呼小叫:“多么精美的相框!多么漂亮的賀卡!”我的爸爸樂了,悄悄對我說:“你看,這一家子多實在!”
嘀咕歸嘀咕,婆婆一行人要回國了,我還是挺舍不得,抱著她眼淚鼻涕地道別:“媽,再見。你要保重……”誰知我正動情,婆婆卻再次面露不滿,最終忍不住說:“以后請你直接叫我毛拉就好了。”
2009年6月,我帶著1歲的女兒漁魚去愛爾蘭看望婆婆。其間,我們需要外出一天,婆婆自告奮勇要幫著看孩子。第二天,我們回來。婆婆笑著說:“漁魚現在在樓上午睡,這兩天她表現可好了,胃口也很大,飯后居然吃了一大堆點心和雪糕。”我一愣,忍不住道:“毛拉,漁魚才9個月大,我從來沒給她吃過太甜的東西,提拉米蘇蛋糕怎么適合她呢?至于雪糕,也太涼了吧!”婆婆一下緊張起來,連忙辯解:“啊,我剛才說的一大堆,其實就是兩口,兩口。”晚上睡覺前,婆婆輕手輕腳地上了樓,非要再看一眼漁魚,確定她沒有因甜點而受到任何不良影響,才安心地回自己房間。我無心的一句話,竟讓婆婆這么在意和緊張,其實洋婆婆一樣疼愛第三代啊。
2010年8月,漁魚快兩歲了,我和邁克帶她又回了一次愛爾蘭。一進屋,婆婆就獻寶似地說:“你們快到閣樓看看。”我上樓一看,原來婆婆已經把閣樓變成一個游戲室:左邊一大堆玩具,右邊一個舊電視,中間整齊地擺放著沙發和一個小梳妝臺。我很感動,漁魚卻不太領情。她跟著大人進來,環顧四周,突然觸電般指著玩具梳妝臺大叫:“不要這個。”我定睛一看,臺子上擺著一個只有肩部的娃娃頭,逼真得有點恐怖。
飯后,我發現后花園多了一個漂亮的稻草人。再看,正是那個娃娃頭,只不過已安上了一個身子,用繩子掛在樹枝上,微風拂過,娃娃沒了恐怖,只有可愛。婆婆這時走了過來,歉疚地說:“我以為小女孩都喜歡洋娃娃呢,才把它擺在閣樓的!現在好了,索性改成稻草人,漁魚也不用害怕了,鳥兒也不敢來偷吃蘋果了,高明吧?”我使勁點頭。為什么越相處,我越覺得洋婆婆可愛、簡單呢?
假期很快過去,我一家又要走了。臨行前一天,大家聚在院子里喝酒。婆婆興致很高地說:“今晚咱們來個歌唱晚會!”婆婆起身,清清嗓子,舉起酒杯唱了首民歌。隨著緩慢悠長的歌聲,有人輕輕搖擺身體,更有幾個低聲伴唱。婆婆唱畢,輪到我了,我唱了首愛爾蘭國歌。這是我留學時在都柏林酒吧打工學會的。
酒喝完了,我正要回屋休息,婆婆拉住我,惺惺相惜地小聲說:“這家也就咱倆會唱歌,今晚咱倆再唱會兒,你先來!”我說:“別別,我嗓子有些不舒服。”婆婆聞言,臉色黯了一下。我看見她的失落,趕緊接著說:“但我耳朵沒有不舒服,毛拉你唱,我聽!”
清亮的月光下,婆婆像歌唱家一樣唱得認真和動情,每唱完一首還要鞠躬道謝,有我當聽眾,她臉上有種找到知音的喜悅。
我的眼角漸漸泛起淚光。這真是一個美好的夜晚,我忽然覺得,只要有愛,距離萬里的兩個人就能越過文化差異,成為一家人。
(責編: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