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一份由北京天則經濟研究所課題組研究起草的報告《國有企業的性質、表現與改革》提出,國有企業人員薪酬高于社會平均水平逾10%。“兩會”前后,也有輿論借機炒作“行業收入差距過大”,并認為這一狀態是造成貧富差距的主要因素,有人甚至主張降低國企員工的平均薪酬和福利。
這種輿論,首先在邏輯上令人費解。眾所周知,中國經濟發展的一大瓶頸就是“內需不足”,因此不得不過度地依賴出口,形成巨大的貿易順差,并導致了一系列問題。在這樣大背景下,即使國企員工的薪酬比較高,也是一件好事;更何況,調查表明,不少國企普通員工薪酬和福利并不一定都高于社會平均水平。符合邏輯的做法應是努力把非國企員工的薪酬提高到和國企員工相當的水平,為什么反而要把國企員工的薪酬給降下來呢?
更讓人費解的是,貧富差距懸殊,難道是不同行業的勞動者之間的收入差距造成的,而并非勞動與資本之間收入過于不均衡造成的?如果按照這樣的邏輯,是不是全國所有勞動者的工資都必須完全平均,貧富差距問題就解決了呢?我想,無論是經驗,還是經濟學常識都告訴我們,這是完全不可能的。
尋找國民貧富差距形成的原因。只能到國民生產總值分配法所體現的收入分配結果中去尋找,而不能單憑直覺或忽悠。國民生產總值分配法是所有常住生產單位在生產過程中,按原始收入反映最終成果的一種計算方法,能夠最全面、最本質地反映一國新增財富的分配狀況。
根據中國統計信息網提供的數字,1999年,勞動報酬占GDP總額比例為52.4%左右,但到了2007年,這一比例已經下降到了39.7%,減少了12.7個百分點,那么,誰的收入比重增加了呢?從統計數字上來看。政府收入的比重也沒有增加,因為政府稅收的比重也下降了0.5個百分點。只有資本收入的比重在提高,份額上升到了31.7%。當然,這其中也包括了國有資本,但同一時期,正是國有資本比重急劇下降的時期,統計顯示,資本形成的國有部分從2000年的50.1%下降到2008年的28.2%,而包括私企、外企在內的其他經濟成分從49.9%上升到71.8%。
因此,我們由此得出結論是:這些年貧富差距迅速擴大的基本原因絕非什么“國企員工薪酬過高”、“行業收入差距過大”,而是私企資本和外企資本在GDP的分配中份額上升過快、所占比重過大造成的。基尼系數與勞動薪酬與資本收益之比的相關度最高,這本是經濟學的一個常識。
如果把中國勞動薪酬和世界上的其他國家作一個比較,則會發現,中國目前是一個“勞動薪酬洼地”。比如,在日本,勞動薪酬占51.4%,資本收益占39.0%;在美國,勞動薪酬占56.1%,資本收益占37.0%;即便是勞動薪酬所占比例比較低的德國,勞動薪酬所占比例也高達48.6%,資本收益僅為39.9%。這些國家都明顯優于中國的勞動薪酬占39.7%、資本收益占46.1%的比例。
顯然,無論橫比還是縱比,只要不帶意識形態偏見,任何人都會承認,中國勞動者的收入實在太低了,但這決不是國企員工薪酬過高造成的;恰恰相反,國企員工相對于私企、外企員工比較高的收入,還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中國勞動薪酬偏低的不合理狀況。
炒作國企員工薪酬過高,無論炒作者的主觀動機是什么,在客觀上,效果只有一個,那就是掩蓋資本收益率過高的實質。在筆者看來,解決中國目前的貧富差距問題,不是打壓國企,甚至唆使有關部門降低國企員工薪酬(當然,國企高管的工資可能過高,需要降低,但這是另外一個問題,筆者在這里指的主要是普通員工),而是應該重提中山先生早年提出過的“節制資本”的口號,并將其轉化為具體的政策措施。中山先生早年考察歐美,發現以私有企業為主要組織形式的歐美社會,雖然富裕強大,但兩極分化極其嚴重。中山先生認為,中國如效法歐美,“其善果可以致中國于富強,其惡果亦將造成不平等之世界。是故對歐美資本主義之流弊,有預防之必要。若不思預防,后來資本家出現,其壓制手段恐怕比專制君主還要厲害些,那時殺人流血去爭。豈不重罹其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