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提要]民族危機與周恩來民族意識的產生具有直接關系。周恩來的民族意識是在中華民族危機深重的大背景下,在東北這一民族危機格外深重的大空間里,經過在新式學校里接受新式教育,受進步教員影響,讀革命書籍而逐步產生的,并由此形成了其民族觀的內核,且在產生伊始就具有強烈的民族危機感和民族使命感。
[關鍵詞]周恩來;民族危機;民族觀
中圖分類號:D63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4496(2011)01—0052—02
民族成員民族意識(包括民族立場、民族觀)的產生以及產生的早與晚、強與弱,同本民族的世界地位以及本民族與他民族的關系狀態有緊密的關系。所謂“存在決定意識”,周恩來民族意識的產生,自然也來自于中華民族作為“客觀存在”的“決定”。本文試探討,作為中華民族“現實存在”的民族危機,怎樣促成了周恩來民族意識的產生。
周恩來誕生在中華民族飽經內憂外患、在災難深淵中苦斗的時期,西方的侵略,使中國喪失了民族獨立,成為民族危機深重的半殖民地國家。中華民族如此命運,必然刺激著中華少年在民族意識上的覺醒,周恩來可謂其中的杰出代表。他在建國后曾深有體會地說:“一般的人開始最容易有一個民族觀念、民族立場。因為中國是一個百年來受帝國主義侵略的半殖民地國家,所以容易使我們產生愛國的民族觀念。”[1]這既是一代代先進中國人“救亡圖存”心路歷程的起點,也是周恩來“愛國的民族觀念”產生的現實根據,其前提首先是民族認同的發生。
民族成員的民族認同,是在本民族與他民族的交往關系中發生的;這種認同,又總是與對本民族利益的感悟和追求相伴而生,從而形成完整的包含著情感體驗與價值追求的民族意識。從時間上說,周恩來的民族認同以及形成民族意識,主要是在到東北上學之后。他后來回憶說:“12歲那年,我離家去東北。這是我生活和思想轉變的關鍵。沒有這一次離家,我的一生一定也是無所成就,和留在家里的弟兄輩一樣,走向悲劇的下場。”[2]這段話說明,周恩來日后所以能夠走上愛國的革命道路,是由于到東北后,“生活和思想”發生了轉變。至于轉變的原因,周恩來說:“從受封建教育轉到受西方教育,從封建家庭轉到學校環境,開始讀革命書籍,這便是我轉變的關鍵。”[3]也就是說,周恩來的思想轉變,是在3個關鍵性因素的作用下發生的:
第一個“轉變的關鍵”是“受西方教育”。周恩來在東北先后就讀于鐵嶺銀岡學堂與奉天東關模范學校,兩所小學都是引入西方教育內容與教學方式的新式學校,既傳授中國傳統的舊學,也介紹西方的新學,開設的科目有修身、國文、算術、歷史、地理、格致(物理、化學等自然科學的總稱)、英文、唱歌、圖畫、體操等。新的課程在周恩來眼前打開了一片新的天地,使他獲得了最初的新文化啟蒙.尤其學習地理使他清楚了世界圖景并從中找到了中國的位置,歷史使他在對古往今來、古今中外的把握中發現了天下大勢和中國的興衰軌跡,從文化的高度和東西文化的差異中認知了自己的民族歸屬。
第二個“轉變的關鍵”體現了環境的作用。在小環境上,“校舍之宏”的新式學校不同于他過去生活過的封建家庭和家塾,同學關系、師生關系都發生了新的變化;教員本身也不同于舊式的塾師,有的教員具有明顯的愛國思想和革命傾向。歷史教員高亦吾為了激勵學生的愛國熱情,就時常向學生講述時局的危急和民族英雄的故事。周恩來與高亦吾老師親如父子,深受其影響。建國后周恩來對高老師的兒女說過:“高老師的幫助,為我走上革命道路奠定了基礎。”[4]而在大環境上,東北也不同于蘇北。東北是中華民族危機格外深重的地方,1904年的日俄戰爭不僅使東北成了兩國爭殺的戰場,而且使“北滿”成了沙俄的勢力范圍,“南滿”成了日本的勢力范圍。從目睹戰爭遺址遺物到聆聽老人悲憤訴說俄軍血洗村莊的悲慘情景,周恩來都受到了強烈的刺激,感受到了中國的悲慘命運。
第三個“轉變的關鍵”是“開始讀革命書籍”。周恩來回憶說:“當時有兩個教員,一個歷史教員叫高戈吾,是革命黨人,另一個地理教員是保守黨人。高戈吾介紹我讀進步書籍,如章太炎的書和同盟會的刊物。地理教員是滿族人,姓毛,介紹我讀康有為、梁啟超的文章。章太炎的文章是古體文,很難懂,梁啟超的文章是近體文,很易懂。”[5](筆者考證,高戈吾實為高亦吾之誤)章梁雖然主張不同,但目的都是救亡圖存,文章都充滿了愛國思想;尤其是,近代中國的民族主義思想很大程度上是在章梁二人筆下成為“主義”的,周恩來從高亦吾身上受到的影響在深層次上是章梁二人的影響.他自己也說過:“我小的時候,讀章太炎先生發表在《國粹學報》上的文章,當時雖然讀不大懂,卻啟發了我的愛國的民族思想。”[6]這其中當然也有高老師言傳的啟發。
顯而易見,周恩來正是在中華民族危機的刺激下,并經過上述3方面因素的作用,發生了思想轉變,從“為周家之中興”而讀書轉向了“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這自然是產生民族認同,并進而產生愛國的民族思想的結果。也正是由于此,他的民族思想一經產生,便帶有強烈的民族危機感和民族責任感。
人們一般是把少年周恩來的“為了中華之崛起”而讀書視為其愛國救國的理想與志向,這是正確的,只是還未揭示出其中更深刻的內涵。實際上,這種理想和志向,也標志著周恩來愛國的民族觀已經初步產生。判斷一個人的民族觀是否產生,主要應看其對民族所面臨的主要問題是否做出了比較正確的回答。唯有深刻地理解“為了中華之崛起”的內涵,才能發現周恩來已經比較正確地回答了這一問題。
“崛起”的反義是“衰落”,“崛起”意識源于“衰落”意識。作為民族意識的體現,周恩來一語“為了中華之崛起”顯然包含著“衰落”與“崛起”的雙重意識。“衰落”意識顯然來自縱橫兩方面的比較,即現在的中國比過去衰落了,比當時世界上先進的西方國家落后了。結果就是遭受到西方國家的侵略。所以,“崛起”意識首先折射出了少年周恩來對中華的一種“衰落”意識。如果說這種“衰落”意識反映的是他對影響民族生存與發展的根本問題的最初認識的話,那么,“崛起”意識反映的就是他對解決這一根本問題的根本任務和未來目標的最初把握。鴉片戰爭后,遭受西方列強侵略的中華民族面臨著兩大歷史任務:一個是求得民族獨立,人民解放;一個是實現國家繁榮富強,人民共同富裕。簡單地說,這兩大任務就是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也就是周恩來所說的“中華之崛起”;一語“為了中華之崛起”,不僅包含著對中華民族悲慘現實的認識,也包含了對民族最高的現實使命和未來目標的認識,意味著在周恩來的民族意識中,已經初步具有了民族觀的內核。周恩來正是以此為歷史起點和思想起點,從愛國走向革命,并最終走向了社會主義。
參考文獻
[1][6] 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周恩來選集(下卷)[M].人民出版社,1997:62
[2][3][5]中共中央黨史資料征集委員會、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編.中共黨史資料(第一輯)[M].中共中央黨史出版社,1982:6
[4]吳 玨、周維強.周恩來的人際世界[M].中國青年出版社,1998:143
注:本文系遼寧省教育廳基金項目課題(一般項目,編號200610)階段性成果
責任編輯/文 森
收稿日期:2010-11-08
作者簡介:陳雪,男,大連工業大學思政部副教授,清華大學法學碩士,研究方向為中國近現代史、早年周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