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戰》,是潘天壽的一幅水墨繪竹作品,縱47厘米,橫40厘米,以折枝法取竹數枝斜角構圖,筆墨潑魂,甚得雄健意味。畫家另有一幅同名作品收入《潘天壽書畫集》下編第203圖(浙江人民美術出版社出版,p98),構圖與此相仿佛,只是右下角沒有湖石小重,署款的位置也依畫面的變化而由左側改為右下角,筆墨簡潔,氣韻生動。《野戰》比潘天壽其它作品更耐人咀嚼的是它的題目。什么是“野戰”?從字面上看,“野戰”是一個軍事術語,意思是不按常法打仗,而作為
個美術術語,”野戰”典出清代“揚州八怪”之的鄭板橋為友人所繪竹圖上的一則題跋。板橋跋云:“石濤畫竹如野戰,略無紀律,而紀律自在其中……”石濤繪竹,喜用生宣紙和羊毫筆,用筆奔放,水墨淋漓,文人繪畫自明中期興起之后,在明末清初用生宣紙作畫已較普遍,但是用羊毫筆卻不多見,在生宣紙上用羊毫筆則更為少見,所以鄭板橋對石濤此類作為稱之力“野戰”。潘天壽將它引伸到自己的繪畫中來,是借此強調他的繪畫觀念,寄托他張揚個性、不墨守陳規的藝術主張。但是潘天壽有許多題材比繪竹更突出地顯示了他的個性,比如他繪禿鷲古今一人,為什么偏偏在繪竹的時候題此二字呢?這方面是因為“野戰”典出鄭板橋的繪竹作品,另一方面與此畫的上款有關系。上款“宜生”曾有人撰文說是建國后曾任榮寶齋經理的張宜生,經查榮寶齋建國前東家中有張姓股東,但是建國后沒有“張宜生”經理。此“宜生”其實是蘇州畫家張宜生,上世紀二十年代張宜生曾經受聘上海美專與潘天壽同過事,建國后潘天壽任職中央美院華東分院(今中國美院前身),張宜生則任南京藝術學院教授。潘天壽題此二字是省略了后面他要說的話,因為對方知畫懂畫,不說更為含蓄。那么被省略的是什么話呢?我們不妨打開《潘天壽書畫集》,看看他的另一幅同名畫作的題款,在那幅作品上,畫名以外另豎題一行小字:“須以霸悍之筆出之。”不僅“野戰”,還必須“以霸悍之筆”去“野戰”,潘天壽的美學理念和盤托出,其實,這是貫穿潘天壽一生藝術實踐的重要美學思想。潘天壽題畫看對象,對方不懂畫,他就題些祈福吉祥的話,對方懂畫,他才會有興致說內行話,說他關于藝術的見解,通覽《潘天壽書畫集》中全部署有上款的作品,均不出此例。這幅繪竹作品算不上潘天壽的重要作品,但是筆墨酣暢淋漓,清氣以外,有一股凌厲霸氣充溢畫幅,這是潘天壽繪竹與人不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