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到這塞上的柳樹是在一個清冷的早晨,那是我來亨源的第一天。從車窗向外望,躍入視野的是一排排的樹——頭上長著無數的角的樹——憑著直覺就知道它叫楊柳,我真是大吃一驚。楊柳在我的印象里就是垂著彎彎的細細的枝條像害羞的小姑娘的樹,可眼前的楊柳樹干粗短,頭上長著無數伸向天空的枝丫。我不由得問司機:“這樹有什么用處?”
“蓋房啊!”司機答道。
“真是怪了。”我嘟噥了一句。
沒想到,以后的日子里,這塞上的柳樹卻令我有了無數的期盼與遐想。
足足一個月,我每天都能聽到山上似乎有厲鬼的號叫——風嗚嗚吼叫,氣溫零下十幾度。每天傍晚,我站在寢室里遠望校園下的村莊里的柳樹:紫著臉、直立在風中。我想它們大概已經死去了。
陽春三月,家鄉已是“楊柳飄絮,草長鶯飛”了,再看看那些塞上柳也似乎有了綠意:樹皮泛青了。我盼呀盼,盼它們發芽。
又足足一個月,塞上柳終于抽芽了,可惜就在這時下了一場雪。我心想:完了,它們一定凍死了。兩天后,雪化了,柳芽一點沒受損,我高興得手舞足蹈。
我被這塞上柳的頑強感動了。
楊柳,本應長在江南的河邊溪旁,承受著滋潤、迎著春風和陽光,可它也許偶然地到了塞北,遠離了自己應有的生存環境——失去了自已的領地。可是它沒有等待施舍,沒有等待救助,也沒有埋首在憂愁的回憶里,在黃土地上扎下了根;為了求得雨露和陽光,本應垂下的枝條卻伸向天空——從另一個角度尋找陽光雨露。它苦啊,但它豁達,它把苦汁通過樹葉來釋放——葉子剛發芽時是鵝黃色的。
誰說“江山易改,本性難易”,有時候,當我們無力改變周圍環境時,當我們面臨滅頂之災時,我們要適時生存。我們不能做柔弱嬌美的楊柳來裝點清流堤岸,我們就要做直入天空的塞上柳來回報黃土地以及這黃土地上的人們。
做一回塞上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