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有如果按他這樣的想法做會立于不敗之地。因為十個賭徒九個賊,當然這個賊不是偷人的賊,而是說狡猾的意思、投機取巧、做假的意思。其實,這猜寶中,有假,真的有假,現在莊家就在做假。你看,莊家每次將白亮亮的不銹鋼碗扣上正在旋轉的硬幣以后,為什么要將頭低下?能聽出什么?能聽出是貫是通嗎?回答是肯定的;“能”。因為在兩個五分硬幣的麥穗面上,莊家早已用鏨子輕輕打了兩個淺痕,一般人不細看不易發現。但這個痕很重要,如果碗底下是貫,那么當莊家將碗往前一推,這時候兩個硬幣都在不銹鋼碗的后壁上,此時莊家猛的一下將碗往后一拉,用碗的前壁猛撞硬幣,拉一尺左右的距離突然停下,兩個硬幣必然又撞擊到碗的后壁上,這時候,莊家將會可能聽到兩個聲音,一個聲音是“當”,這就是通。另一個聲音是“當當”,這就是貫。因為是一個“當”的時候,說明兩個幣是同時到達的,硬幣在桌面上的磨擦力是一樣的。相反,如果是“當當”兩聲,說明兩個硬幣不是同時到達的,那也就是說明兩個硬幣在桌面上的摩擦力不同,哪個先到達的硬幣朝上的一面必是麥穗,后到達的硬幣朝上的一面必定是國徽。麥穗上鏨的有痕,正好麥穗的一面扣在下面,磨擦力大,滑動的慢。但是這個聲音其他人聽不見,因為莊家做那一套扣寶動作的時候,三個保鏢以保護錢袋為名,已經將桌子圍了,其他賭徒就不能接近,只有莊家距離的最近,況且,那個聲音很小,莊家還得低著頭才能微微聽見。
莊家費盡心機給硬幣上打痕干什么呢?莊家又不捺,莊家只吃兩邊的差,他知道不知道碗低下扣的是通還是貫沒多大用,因為他不能叫賭徒們捺通還是捺貫,就是他知道他將吃通賠貫他也不能讓人都捺貫那,他明知道他吃通賠貫而桌子上是通少貫多他立即就要虧錢,他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呀,那他掌握碗下的情況到底是為什么?
這真讓人費解。但莊家決不是做的無用功,莊家自有妙用。
且不管莊家有什妙處,有人已經利用上了。真可謂螳螂撲蟬黃雀在后。在場的賭徒之中有一個人早已知道了莊家的這套賊把戲,但他有意沒戳穿,而是想出了自己的對策……。就在離莊家只有七、八十公分的對面站著一個七十歲左右的老頭,他就知道莊家的這個秘密,他不能離不銹鋼碗太近免得莊家懷懝。可是就這七、八十公分的距離已足夠了,一般人聽不見,但老頭能聽見,并且聽的一清二楚。因為他的耳多里裝了一個小小的東西,叫聲音助聽器,這是一個高科技產品,聾子帶上都能聽見還甭說耳朵靈的像貓一樣的這個老頭呢。這個老頭至從三十歲和老婆離婚至今,就沒再結婚,身體好著呢,耳朵靈著呢,帶著那東西地下蚯蚓攻土的聲音都能聽見,何況那金屬相互撞擊聲呢。
莊家認為他的這個秘密是沒有人知道的,所以對他也沒提防。這個人每次捺的錢也不多,每次就是五十元,更是沒引起莊家的注意。
跟著這個老頭的有六個隨從人員,都在外圍。只要老頭給通上一捺,這六個人為了不暴露目標,通常都要等上幾秒、或者幾十秒,等有人給貫上捺了以后,才給通上一千、八百的捺。就這樣周而復之,直到把莊家帶來的三四萬元贏光,把賭場的錢贏光,才揚場而去。
有有的兩次僥幸,都隨在了這個老頭的五十元以后,所以才贏了,但是,有有是根本不知道這其中的欺詐術。有有只知道自己時來運轉,莊家背時了。當然在場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這其中的秘密。只要是不知道的,就得付出金錢的代價。
“捺,捺,”莊家做完那一系列程序以后,又高聲叫喊著。
有有沒有急于捺,他要穩穩,因為這次他要下大注。
全捺完了,通捺的多,有有剛想往通上捺一千元,此時莊家發話了;
“賣通。”
緊接著莊家繼續說;
“現在不準動桌面上的錢,也不許再捺了。”
莊家賣通;那就是說將成為兩個莊家,買通的人也將成為一個莊家。兩個莊家的分工是這樣的,把碗揭開以后,桌面上若是通,那么老莊家將貫全部吃掉,而給通賠錢的事,由買通的人負責。這買通的人就是這一把的新莊家。當然如果把碗揭開以后,桌面上是貫,那么買通的人將通全吃,而給貫賠錢的事由莊家負責。 這個過程就充分體現了莊家知道底牌的金錢價值了。莊家是只贏不輸,因為他知道底牌。
頓時,捺寶的近二十號子人的聲息全無,人們在想;“莊家這是干什么?莊家沒錢啦?”眾賭徒沒有一個出言買通的,因為眾賭徒弄不清這其中究竟有什么玄機。而知道這其中玄機的賭徒才不會去買,他們知道自己腰包的錢不是一句話就送給人的。
現在“八仙桌”上捺通的錢大概有五千元,捺貫的大概四千錢元左右。
隨著莊家買通的話一落音,莊家身后的三個保鏢擠了過來,圍住了“八仙桌”,意在不準任何人在桌子上亂抓亂搶,那個帶高科技耳機的老頭也被擠到保鏢的身后。
有有明白地看到兩個硬幣正轉的歡實的時候被莊家用碗扣上了,誰能知道下面扣的是啥?莊家賣通,難道通就一定輸。我就不信,這輸贏是一半對一半。有有心里嘀咕著,突然,他大喊一聲;
“我買。”
于是乎,有有就從后面的高櫈子上撲了下來,整個身體平擺在人群頭頂上,一只手已捺住不銹鋼碗,右腳從人群中往下拉的時候,一個賭徒沒躲閃得及,有有從死人腳上扒下的那皮鞋掌上的釘子把那個家伙脖子劃了一道血口子,那家伙吱里哇啦亂叫,有有根本就不管那一套。只是捂住不銹鋼碗不動。
“你買?你買啥?”
莊家對這個從天而降的人,瞧了一眼——渾身上下臟兮兮的,瘦不拉幾的——漫不經心的問。
“你賣啥,我就買啥”。有有答。
“你憑啥買?”
“憑錢”。
“把錢掏出來我看看”。
這叫亮稍,意思是你沒有那個金剛鉆,就不要攬人家這個瓷器活。莊家本不該這樣,這樣做是給眾賭徒看的,免得莊家贏了錢,把錢拿不走,這也是莊家多留了一手。也只有這樣莊家才能大獲全勝。
“掏就掏”。有有毫不猶豫地就將一萬六千塊錢亮了出來。
“這家伙有錢”。眾賭徒噓聲一片:“稍長看嘿!能買”。
“行,那你開寶吧”!莊家發話了。
有有將不銹鋼碗猛的一掀,隨手“嗖”的一聲將碗扔到了人群外面去了。你把碗碗仍天外邊去也不頂事,棗木八仙桌上放著的兩個硬幣都是國徽,分明是通,有有高興地要攬桌上的錢,可他剛一伸手,莊家就把他的手拉住了。
“不要急不要急,你看準這是啥,這是通,人家捺通的人贏了,你給人家賠錢,捺貫人的錢,我收了。因為我把通賣給你了,你也是半個莊家”。
有有將脖子一擰,還有點不服氣,莊家的那幾個保鏢把拳頭一揮:“哼!”有有傻了,賠吧。有有賠了五千四百元。
有有抖擻抖擻精神,把臉抹了一把,雙手來回地搓了幾下:“他媽的,再來。”
經過這一回合,莊家凈落四千七百伍拾元。
“捺,捺,捺的多的多贏,捺的少的少贏;不捺的不贏,捺,捺!”莊家叫兩個保鏢拿回不銹鋼碗以后,麻利地做完那一系列程序,又在高聲叫號。
有有現在穩穩當當地,又是言正名順地站在了場子中央,他再也不需要伸著脖子,爬別人的肩膀頭上捺寶了,輸了錢,贏了個好位置。有有也不管那個放在人群外、墊凳子腿的行李卷了。這行李卷,冷時給他溫暖,難過時,他爬在上面傷心流淚,他把它從幾千里路以外背了回來……有有把這些全忘了,他站在場子中央,也不捺了,專等莊家賣,他就不相信,莊家能有那么神。我非要撞上一次運氣不可,非贏不可。
桌子上的錢捺滿了,這一次勢均力敵,通和貫都在五千元左右,八仙桌上硬錚錚地總共放著一萬元。這一次那個戴高科技耳機的老頭沒下注,因為莊家做那一套程序時沒有描腰,也就是說沒有聽碗的動靜,莊家拉碗時并沒有加速,老頭也沒有聽見硬幣碰碗壁的聲音,這是無把握之仗,老頭不能誤導他那一幫人,所以穩如泰山,坐山觀虎斗。但他的手下的人,沒有因為他沒捺而閑者,而是根據各人的判斷,有捺通,也有人捺貫。只不過每人只捺五十。
莊家沒有高聲叫賣,而是征求有有的意見:“你買不買?”
“買,輸倆錢算個球,買,買到底”。有有現在是昏了頭了,急眼了。
周圍的賭徒門給有有遞來了欽佩的目光:“有肚子”。“真是個牛牛娃”……
“那好,我照樣還賣通”。
有有雙手摁在碗上,大吼一聲:“買啦”。
莊家的這一手出于戴“高科技”耳塞的老頭的意料之外,難道這次莊家用的是兩面一樣的幣?但怎么沒有看見莊家換幣呢?兩面相同的兩個伍分硬幣,不論怎么樣地在桌子上旋轉,不管怎么做程序,不銹鋼碗下面始終扣的是通,決不會扣出個貫來。
有有在八仙桌前站正,雙手合什,嘴里不嘰不嘰地念著什么,究竟念的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是他在背死人時,見那些死者家屬請的和尚為死人念經時就是這樣做,他也從來沒聽見和尚不嘰的是什么,反正就這樣亂不嘰吧,突然,有有將眼一睜大吼一聲:“開”。緊接著又是“嗖——”的一聲,不銹鋼碗又飛出了人群,“嘩——”,場子亂了,莊家聲音最大:“是通”。兩個五分硬幣國徽都朝上。
賭場靜了下來,有有給捺通的人一一賠了錢,莊家將貫吃通,凈落,四千九百元。有有賠出四千二百元,就這短短的幾分鐘的時間,有有多半年的血汗錢歸別人所有。
莊家將贏的錢麻利地往“蛇皮袋子”里一裝,說了聲:“伙計,你真沒運氣”
“再來,再來”。有有還在繼續叫板。
“好,那咱就再來幾局”。
莊家的幾句客套話,激起了有有的好斗、爭強好勝的犟脾氣。這是莊家贏錢的大好時機,莊家豈肯放過!
賭,又開始了。
這次莊家沒有走通常的幾道程序,沒有將不銹鋼碗往前一推,往后一拉的動作,全部用的是手法,一會兒換成一個硬幣是兩面都是國徽,一個硬幣是兩面都是麥穗的,揭寶必然是貫。只見有有兜里的錢就像秋天的白楊樹葉,一張一張,一摞一摞飄落在地面,不見了,飛了。
在這幾局中,耳朵塞“高科技”的老頭一把都沒出手,因為老頭沒下注,并做了暗示,所以場子里那六個下大注的人就停止了下注,明顯地八仙桌上的錢少了。老頭正在研究莊家是怎么更換著手上的硬幣的。
……
也不知道賭了多少局,反正有有輸光了,但有有還是堅持了最后一把,當最后一把開寶后,有有還是輸了,莊家提著一“蛇皮袋子”錢揚場而去,當下有有給眾賭徒一一陪錢,……還差一千四百塊,有有在上衣口袋掏掏,在褲子口袋掏掏……急的抓頭撓腮。
“你得是沒錢了”?一個賭徒問。
“誰說的,有,有”。
有有不能說自己沒錢,在這種場合,這種時候,如果說自己沒錢賠了,這群惡狼能把他打的沾到拳頭上。他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跑,那咋脫身呢,這里三層外三層的人……
“有你媽的個■”。
“你咋罵人,我如果有咋辦?你等等,我的錢在行李里,讓我把行李取來,給你們取錢,媽的個屄,不信服你們這伙狗眼看人低。”
眾賭徒給有有讓出了一條路,有有在那個三條腿的凳子底下抽出行李,剛要奪路而走,覺得包咋拉不動,這才扭頭見有個人把他的背包帶拽著,呵,原來是那個他用皮鞋釘子拉傷的人,脖子上還有血,衣領一圈都成了黑紅色了。
“兄弟,你松手,我給你取錢,看傷”。
那個賭徒松開了手,有有假裝打開行李,借眾人看他準備打開行李的時候,掀倒一個人,踏出了一條路,提著自己的行李,撤腿就跑。三五步就沖出了那三間賭坊,奔向了野外。眾賭徒在后面窮追。眾賭徒都是些游手好閑,手無縛雞之力的廢人,如何能趕上有有,有有跑的比兔子都快,翻過一個土坎,跨過一條小河溝,眾賭徒只能遙遙相望了。
眾賭徒中有人還想繼續追,因為他們也都連輸了幾把,唯獨這一局贏了,但還沒有得到錢,他們也苦不堪言。
但是,眾賭徒中,有人認識有有。
“別,別,別追啦……”這家伙像拉風箱一樣地喘著粗氣,也實在追不動了:“這狗日的我認得,他是長、長莊的有有”。
“怪不得咋看著像在那見過”。有人附和著。
“他媽的,癩蛤蟆也成精咧”。顯然,這個賭徒對有有也比較了解,只是不曾認識。
“走,咱到他家等他去。”
走啦,人們改變了前進的方向,向長莊走去。
有有是朝區王鎮的西邊跑了,他家是在區王鎮的東南邊,他意在迷惑眾賭徒,他想,只要他擺脫了就行了,誰知道這其中真有認識他的人,有有的身世暴露了,家是不能回了,眼看到了年關,他想給他媽上墳,“媽、媽呀——”有有傷心了。怎么辦?有有坐在一個石頭上,雙手插進茂密的頭發中……
眾賭徒涌進了長莊,長莊是個小村子,很快人們就都知道是咋回事了,當然有有他大也得到了消息,他早早地扛著個鍘刀刃坐在門口的碌碡上,一動也不動,兩眼在噴火,明晃晃的鍘刀刃陰森森地放著寒光。眾賭徒不敢前來,只是遠遠地看著,等待著有有回家。……后來這兒的人越來越多就好象集市一樣,竟然一些小商小販也向這兒涌來……
區王鎮的鑼鼓聲,在長莊還隱隱約約地能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