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馬達茂旗

達爾罕茂明安聯合旗是我向往已久的地方。

記得北京奧運會開幕式上，人們通過鳥巢上空的電子顯示屏欣賞到了如詩如畫的草原美景——數百名穿著節日盛裝的蒙古族人用馬頭琴一齊演奏《萬馬奔騰》，其背后是藍天白云下一望無際的草地、靜靜流淌的小河、狂奔而來的馬群以及如蘑菇般散落在草原深處的蒙古包……內蒙古的朋友告訴我，這就是距離自治區首府還不到100公里的達爾罕茂明安聯合旗的希拉穆仁大草原。

幾個月前，我終于第一次來到位于陰山北麓的達爾罕茂明安聯合旗，領略了這顆草原明珠的冬日風景，還有她的許多美麗傳說。

從包頭出發往北，越過陰山，便是另一番景致了：地勢平坦，視野開闊，公路兩旁的田地、村莊漸次稀少，倏忽之間撲入眼簾的已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過了著名的白云鄂博礦區后，一位當地人說，再有50公里，就可到達達茂旗的百靈廟鎮。

達爾罕茂明安聯合旗，在當地的正式行文中簡稱為達茂聯合旗，人們在日常口語中則直呼為達茂旗。百靈廟鎮則是達茂旗的旗政府所在地，距離呼和浩特市和包頭市均為160公里。

據當地朋友介紹，達茂旗是內蒙古自治區19個邊境旗(市)和33個牧業旗之一，有88.6公里的邊境線，北與蒙古國接壤，屬地上歸包頭市管轄。

達茂旗還是包頭市惟一以蒙古族為主體、漢族占多數、多民族聚居的邊境少數民族地區。距百靈廟鎮約136公里處的中蒙雙邊季節性開放口岸——滿都拉，也是邊境城市包頭市惟一開放的邊貿口岸。

相傳，達茂旗原為達爾罕和茂明安兩個著名的蒙古族部落的領地，其中達爾罕部落來自蒙古國境內，茂明安部落是從我國北方的呼倫貝爾遷徙而來。茂明安部落的首領哈布圖哈薩爾正是成吉思汗的胞弟，他為成吉思汗統一蒙古族各部落、建立元朝立下大功。在百靈廟鎮的街道上，有哈布圖哈薩爾在馬上張弓搭箭的雕像。

百靈廟鎮則是草原上難得的風水寶地。在前往達茂旗的路途中，一位老者向記者介紹說，百靈廟真是個好地方，那是草原上少有的有山有水的漂亮小鎮。一條叫艾不蓋的河流，幾乎圍繞百靈廟鎮轉了一圈后，才戀戀不舍地流走，把個草原深處的小鎮滋養得山光水色、地杰人靈。

在百靈廟街區中心，遠遠就能看到一道紅色的圍墻，這便是有名的廣福寺。相傳廣福寺已有三、四百年的歷史，至今香火不絕，遠近聞名。當地政府在廣福寺前修建了廣福廣場，天氣晴好時，這里游人如織，一派吉祥和諧景象。

據有關資料介紹，百靈廟鎮始建于康熙四十四年，即公元1705年。據達茂旗宣傳部的一位副部長講，百靈廟的得名有兩種說法：一種是歷史上這里曾建有一個喇嘛廟，叫達爾罕貝勒廟，后人以訛傳訛將貝勒廟稱為百靈廟；另一種說法是，此地盛產歌喉優美的百靈鳥，此鳥的叫聲能引得仙女下凡，人們遂把這里稱為“百靈鳥飛起的地方”，在這里修建的喇嘛廟就稱之為百靈廟。

達茂旗還是一個據有光榮傳統的地方。在艾不蓋河畔的女兒山上，有一座高大的紀念碑，名為“百靈廟抗日武裝暴動紀念碑”。碑文記載，1936年2月21日，在烏蘭夫等人領導下，一千余名愛國官兵在百靈廟發動了武裝暴動，打響了蒙古族人民反抗日本帝國主義的第一槍。同年11月，國民黨愛國將領傅作義將軍指揮的“百靈廟戰役”也發生在這里。此戰曾極大地鼓舞了全國人們的抗日士氣。

到達百靈廟鎮的當晚，我獨自一人來到艾不蓋河邊，仰望夜空下如長劍般刺向天際的紀念碑，當年的烽火連天似乎出現在眼前……

第二天，熱情的主人駕車帶我來到草原上，尋覓源遠流長的草原文化的遺跡。當地博物館的工作人員為我們做導游，首先參觀了距離百靈廟鎮不遠的推喇嘛廟巖畫。

登上公路旁一個不大的山包，在山頂一大堆裸露的巖石中，可以看到有一塊較大的巖石上畫著馬、羊、鹿等動物圖案。導游告訴我們，在陰山北麓的草原上，發現有大量的巖畫，這些巖畫被稱作“烏蘭察布巖畫”。有些甚至是史前巖畫，很有考古價值。我們看到的這些巖畫，也應該屬于“烏蘭察布巖畫”。據有些專家分析，從圖案的特征和線條的渾圓流暢等方面來看，推喇嘛廟巖畫更像唐宋時期的作品。這些圖案雖經千百年日曬雨淋，依然惟妙惟肖，清晰可見。

不過，我發現這些巖畫大多自然暴露在草原上，保持一種原生狀態，便問隨行的朋友：

“是否考慮過像內地一些名勝古跡那樣將巖畫圈起來，或者移到室內加以保護?”朋友說從未考慮過，因為在草原上的人們看來，巖畫也是草原的一部分。沒有了巖畫，就像夏天的草原上沒有花兒一樣。當然，草原人民也會像愛護草原一樣愛護這些珍貴的藝術資源。

參觀了推喇嘛廟巖畫后，汽車又繼續向草原深處奔馳。不久，我們來到一個據考證為元朝蒙古大軍駐扎過的地方。只見一塊四周略高、中央平坦的草地中間，有一條直徑約10米的石頭碾槽和一個近兩米高的石頭碾子，碾槽旁邊還有石臼等器物。這些早已被淘汰的糧食加工用具，在以農業為主的內地已司空見慣，但在草原上卻是極為罕見的。

史書記載，作為一塊水草豐茂的寶地，達茂旗自古便是歷代兵家必爭之地。達茂旗曾是內蒙古北部政治、經濟、佛教活動中心，也是大漠以南通往大漠以北以及通向新疆、蒙古等地的交通要道，百靈廟很早就有“草原碼頭”和“陸路口岸”之稱。據導游介紹，這里水草資源很充足，曾是蒙古大軍的糧草重地。如今到了夏天，四周大大小小的水泡子，當地人稱作的“海子”隨處可見。周末時，城里人紛紛到這里來休閑度假，草地上到處是游人的帳篷。當夜幕降臨，篝火點點，遠處不時傳來牧民悠揚的歌聲和美妙的馬頭琴聲……此情此景，是居住在城市的人們無法體會到的。

走在草原上，我突然感到納悶，一路上為何看不到成群的牛、羊，還有奔跑的馬群?旗委宣傳部的朋友說，從2008年開始，達茂旗率先在全國實行全面禁牧，讓世代居住在草原上的牧民離開草原，告別了游牧生活。

朋友說，這是一項前無古人的創舉，也是別無選擇的選擇。連年超載放牧和無節制開墾，讓美麗的達茂草原遭到嚴重的破壞，生態迅速惡化，全旗80％以上的天然草原出現不同程度的沙化退化，沙塵暴一次比一次劇烈。最嚴重的一次是1999年，僅查干淖爾蘇木一個牧民村就有12間棚圈被埋沒，壓死牲畜1500多頭(只)。痛定思痛，達茂旗決定徹底停止散放散養的傳統生產方式，讓草原休養生息，自我修復。按照“收縮、轉移、集中”的原則，有的牧民遷到了飼草料基地和移民村實施種草養蓄，發展舍飼畜牧業：有的逐步轉移到各城鎮，從事二、三產業。地方政府為了保證禁牧后牧民的基本生活不受影響，配套出臺了關于草場、住房、養老、教育、醫療以及就業等一系列補貼和優惠政策。據悉，旗政府僅此一項，每年需投資1.3億元。

時值冬季，舉目四望，草原上看不到一絲綠色。朋友說，草原在奉獻了一個夏季的綠色后，進入了漫長的冬歇期。“許多人只見過夏天的草原，卻沒見過冬天的草原。”朋友動情地說，“草原是人格化的，你可以把草原比作女人，夏天，她是天真爛漫、熱情奔放的少女；冬天，她是一位疲憊而又堅強的母親。”

不知不覺，便到了黃昏。

朋友說，要了解達茂旗，了解草原，一天時間是遠遠不夠的，達茂的故事三天三夜也講不完。上個世紀60年代，家喻戶曉的“草原英雄小姐妹”龍梅和玉榮的名字，正是從達茂旗新寶力格鎮傳遍全國的。達茂牧民世代敬奉的圣山白云鄂博為舉世聞名的特大型鐵礦和稀土礦，包頭市因此享有“草原鋼城”和“世界稀土之都”的美譽。在遼闊的達茂草原上，一座座巨大的風車成為一道新的靚麗的風景線。專家考察認為，達茂旗風能資源十分豐富，而且達茂草原地廣人稀，地勢平坦，有效風速持續時間長、品位優、穩定度高、連續性好，無破壞性臺風和颶風，風能利用率高，完全符合發展風電產業對風力的指標要求，具備建設世界一流、中國一流大型風電場的基本條件。如今，曾經遭人詛咒的西北風，正在給達茂人民送來源源不斷的財富。

達茂旗的旅游勝地還有堪與正藍旗元上都媲美的敖倫索木古城遺址、哈薩爾祭奠堂、康熙營盤、席力圖召(普會寺)、漢長城遺址、金長城遺址以及蒙語意為“花果山”的吉穆斯泰山、大海林樹等。朋友說，夏天的達茂草原天更藍，草更綠，游人可以住戰車蒙古包、吃正宗手抓肉、喝原產馬奶酒、游希熱大草原……

冬走達茂旗，卻讓我又有了新的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