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8歲到15歲,7年的時間,高璨捧回了一盞盞獎杯。
因為文學,因為詩。
“庭院的影子里多了把扇子/慢慢搖著,一點聲息也沒有,風滿院子行走/尋找自己的影子/一切去得不知不覺/我剛認出夏的模樣……”
如此清澈自然的詩句,從一個孩子的筆下緩緩流出,你信嗎?
可你不得不信。
成長
高璨生長在西安一個平常卻充滿愛意的家庭。
熱愛文字的父親是她的好朋友、好向導,又是她最得力的好助手。父親不但有著所有家長們愛子的心情,還有著比其他父親更細心、更耐心、更熱心的心緒和心境。他不僅替女兒收發郵件、寄發作品,為她訂閱《詩刊》、購買海子、顧城的詩集以及周國平、尼采的著作。還常常為女兒手抄所選的詩歌,女兒讀過的大部分書籍,都是他先看過的。
父親說:“那時候,她畢竟才是個幾歲的孩子嘛。”
他還說:“初中生的學業是很重的,功課很多。”
他又說:“我不把她培養成有什么目的的哪一類人,正常、健康又有所感念就行了。正像她小時候,基本上是由著她的天性自然成長的。”
也許,正是這份“感念”和自然天性的成長,孕育了高璨詩歌至純至靜、至真至美的旋律。
“高璨說話很遲,大概兩歲以后。她比同齡孩子識字晚得多,小學以前她是不怎么認字的,更是背不了幾首唐詩宋詞的。背不過,我們也不刻意要她去死記硬背。所以,和別的孩子相比,并沒有突出的表現。”女兒從小到大成長的每個細節,顯然已深深刻在父親的心里。在此期間,他也漸漸感覺出女兒異于常人的特質,“八、九月大的時候,她就不按大人的要求鸚鵡學舌,而是做著一個個思考狀。”
更讓父母親吃驚的是,女兒喜歡聽童話故事,一個人在房子里踱著步子,轉著圈子,悠哉游哉地聽錄音機里的故事。“一遍又一遍,她從不厭煩,一會兒開懷大笑、一會兒憂愁滿面。這一聽,幾十盒帶子,一百多個故事,她不經意間全背過了,幾乎只字不差。那時的她才四、五歲。”
高璨上幼兒園、上小學時,別的孩子已經能認識一、兩千生字了,可她只會寫自己的名字。但父親依然不急,在他看來,女兒就是一棵隨風而長的樹苗,只要有充足的水分和泥土,自會有陽光和雨露的。
詩韻
果然,到了二年級,高璨突然像趕回了一群羊一樣,一下子認識了那么多美麗的文字,而且竟然寫起了日記和短文。她呼喊《綠色綠色快回來吧》,她懂得《籠中的動物的渴望》,她嬉笑《糊涂奶奶》,她觀望《霧天的景象》,她描畫《春天的軌跡》……
“在一個溫暖的早晨,我到樓下玩。院子里空空蕩蕩,沒有一個人。我靜靜地坐在花壇旁,數著剛發芽的青草,卻不知道燕子已經來這兒筑了巢。”她這樣說。
“一個漆黑的夜晚,我看見草叢里有一只閃著熒光的螢火蟲。我好奇地問道:‘你為什么躲在草叢里?怎么不和天上的星星比亮光呢?’螢火蟲動了動尾巴,移了移身子。在螢火蟲的照亮下,我看到了,它的身旁有一只急著回家的小螞蟻。哦,我明白了,螢火蟲是為了幫助迷路的小螞蟻找到回家的路,才沒有在夜空自由飛翔。”
這是一個童話,一個屬于高璨的童話。
但對高璨來說,童話般的生活才剛剛開始。
在她的眼中,似乎一切都可以變成詩,而她所做的,就是將看到的變成文字。
她問自己,“墨,要在溪水中/多少次擴散/才會形成層層遠山/多少棵樹一起舞蹈/才能舞出山的眉目”。在她看來,“陽光落在陽光上/風吹在風上/路走在路上”。
面對一只拆散成零件的《老鐘表》,她不無感傷地說道:“……表殼依舊完好無損/但它不忍看見撒落一旁的內心/是怎樣飽經風霜/究竟承受過多少磨難/就像傷了翅膀的鳥兒/更渴望飛上藍天/已經沒有了力氣”。緊接著,她又不無惋惜地嘆道:“一堆鐘表的零件/撒落桌上/似乎一地時光破碎的骨頭/讓窗外的我/看見了時光竟然也有憔悴/老去的時刻。”
漸漸地,人們在高璨的詩中發現憂傷,越來越多的憂傷。
一個生活在福窩窩的女孩,一個不經世事的小女孩,還有憂傷嗎?
高璨真的有。
要不,她怎么會羨慕自己的玩具熊:“我們用眼神交流/經歷同樣的事同樣的心情/我們越來越像彼此/但是它比我幸福”。
要不,她怎么會為花兒《占卜》:“占卜千次/卜不得花香釀造/朝拜的手指叩天叩地/滿天指紋/被風整理成信仰/一千朵花在蝶兒翅膀上眩暈/另一千朵卻在戀愛后隱匿/蝶兒飛得無緣無故/無始無終/將花兒的名字遺忘/占卜占卜/卜不得花香歸途/蝶兒飛/春已末路……”
也許,詩人的憂傷都是天然的,那種超常的敏感,總能使他們從別人看來尋常的事物中找到感悟和震顫。這是詩的神秘甬道所在,也是詩的永恒力量所在。
那么,這也是高璨為人為詩的境界所在嗎?
光環
從陜西省作協年齡最小的會員到全國“十佳”文學少年,從“冰心作文獎”一等獎到陜西省第四屆“青少年文學創作獎”特等獎,還有全國“十佳”少先隊員提名獎,高璨以自己的詩文,贏得了來自社會各界的肯定和褒獎。
那些被高璨喚為叔叔、阿姨、伯伯、爺爺的名人,包括金波、謝冕、梁小斌、李星、陳忠實、于堅等著名詩人、作家和評論家,都給了她熱烈的關注和贊美。她也被媒體稱為詩界新星、人間精靈。但是,對如此耀眼的光環,她卻極力想躲開。
也許,她是怕那些桂冠、那些獎杯、那些閃著光芒的花環壓碎了自己;也許,她本來就喜歡躲在云裳和清風的背后,躲在一朵野菊花的蕊里,躲在一支曲子反復播放的裊裊旋律里,躲在一個個綿長的憂傷中。
在高璨還是小學生時,她應邀參加了全國首屆“東華杯”詩歌論壇中國洛陽詩會。這個論壇和詩會到底都有些什么人參加,都說了些什么,人們不得而知,只知道高璨并沒有堅持到詩會結束,就提前離開了。
大概是在回西安的路上,高璨創作了《這座城市還在下雨嗎?》:“在即將離開這座城的靜夜/細雨浸透了這座城市/冰涼了它的溫度/我渴望再聽見一聲/散發陽光香味的鳥鳴/或者經過這座城的河水/留下風的形狀的層層波浪……明朝晨風吹起時/清用一陣風告訴我/這座尋不見我影子的城市/還在下雨嗎?”
“情景交融,溫婉細膩,以成熟老練的詩句,虛實結合的完美意象,將一個人(不只是一個稚氣未脫的孩子)與一座城市告別的留戀與傷感表現得絲絲入扣,美麗無比。特別是最后一節四句,堪稱絕唱!”這是著名評論家李星先生對這首詩的評價。他還說:“從古到今,與家人、與情人、與朋友離別的詩,可以說汗牛充棟,佳作迭出,但有哪一個詩人的哪一首詩,將與一個地方、一座城市的告別寫得如此純凈而美好,樸素而親切,憂傷而明朗。”
這便是高璨,一個將激蕩之舟平衡在詩的海浪中,然后孤獨地劃槳前行的小女孩。
這便是高璨,小小年紀已經出了10本書。一個喜歡童話的孩子,她自己不就是一個童話嗎?!
沒有人知道,她眼中的世界到底是什么顏色,她對眼中的世界還會有哪些詩化的解讀,因為對一個即將成人的孩子來說,真正的創作才剛剛開始。
雖然如此,喜歡她的人們都不會懷疑,面對這個躁動的世界,只要她始終保持那份難得的恬淡和純真,就一定會在屬于她的天空中飛得更高、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