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十里,不如煙火一夕

想必，煙火夫妻都是這么想的。與其遠(yuǎn)眺繁華，不如握住實(shí)實(shí)在在的瑣碎。

(一)

平心而論，陳苛是位好丈夫，婚前就開始創(chuàng)業(yè)的他，有足夠的資本讓米拉在姐妹們面前顯擺，不論是衣食住行，還是體貼忠誠，都無可挑剔。

對此，新婚一年的米拉總是被姐妹們羨慕，剛開始米拉的心被甜蜜包裹著，可后來，她卻再也笑不出來。

陳苛自婚后，在家里吃飯的次數(shù)都能數(shù)得過來。可陳苛一次也沒嘗過米拉的手藝。他太忙，沒時間。

第一次已經(jīng)拿起了筷子，那盤松籽玉米黃澄澄的，陳苛第一次沒夾起來，第二次再夾的時候，電話追了來，公司的事米拉不幢，但從陳苛的表情上看礙出來，事態(tài)嚴(yán)重不得不走。

第二次是一盤辣子雞。陳苛下班前打來電話說，一定準(zhǔn)時回家。可米拉等了又等，最終把辣子雞等涼。

那夜，米拉的心比那盤辣子雞還要涼。

(二)

慢慢地，米拉一天比一天厭倦這種生活。一個人守著偌大的屋子，空蕩得可怕，有時她會整夜地喝咖啡，握著遙控器不停地?fù)Q臺，換來換去，電視里演了些什么，竟一無所知，只感覺，想流淚。

天亮?xí)r，淚干了，日子再循環(huán)往復(fù)。

直至陳苛一周后歸來，將手里的玫瑰揚(yáng)了又揚(yáng)，將從另一座城市帶回來的哈根達(dá)斯獻(xiàn)了又獻(xiàn)，米拉這才算原諒了他。含著笑，鉆進(jìn)廚房，準(zhǔn)備大顯身手時，陳苛卻一臉憐惜地抱起她說，出去吃吧，你別太累了，我想吃西餐。

西餐。這是米拉的弱項(xiàng)。只得從了陳苛，出門奔向西餐廳。

雖然自己吃得不算舒服，可終歸還是跟陳苛一起吃了頓團(tuán)圓飯。米拉心情頓時晴朗起來，二話不說拉著陳苛跑去超市，買些最新鮮的排骨，買上等的配料，只希望下頓飯陳苛能吃上自己親手做的。

陳苛耐著性子陪她逛完，眉毛擰成川字，說她，有必要買這么多菜嗎?

米拉一臉幸福地回答，當(dāng)然，我要給你做頓飯。

陳苛呵呵笑著，揚(yáng)揚(yáng)手中的電話，回應(yīng)她，怕是不行，一個客戶馬上就到了，我得去陪，你自己回去吧，晚上別等我……

看看陳苛絕塵而去的背影，米拉突然絕望。就那么堅(jiān)定又堅(jiān)決地站在馬路上，在絕望之中作出一個決定一一離家出走。

(三)

絕望的米拉迎面跳上一輛車，手里提著從超市買回來的排骨。

車開到中途的時候，米拉被后座一個電話吵醒，一個男聲低低沉沉地在打電話，喂，我知道了，你想吃紅燒排骨嘛，可爸爸現(xiàn)在在車上，得三個小時之后才能回去％……什么?非要今天吃?你這孩子，你也不是不知道爸爸的手藝，我哪會做那玩藝兒……

米拉下意識地看看自己手里的排骨，轉(zhuǎn)頭看中年男人時，對方也正好探頭過來看她手里的排骨。

想要嗎?米拉輕聲問。

男人點(diǎn)點(diǎn)頭，突然又搖頭，不，要了我也不會做，麻煩。

讓你妻子做，如果要，我就送給你。米拉恨不能趕緊將手里的菜一一送出去，提著累，且丟人。

可男人聽了，表情立即黯然下來，她?做不了了，也正因?yàn)檫@樣，才苦了孩子。

米拉頓時動了惻隱之心，毫不猶豫地問，那，需不需要我?guī)湍銈冏鲱D飯?

男人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米拉看看自己一身的名牌，知道對方會誤會自己，立即說，那個……我忘拿家里鑰匙，怕這東西放久了會壞，去你家做完，一起吃掉，行不行?

如此癟腳的謊言，男人竟然相信。那刻，米拉的心雀躍了，她甚至沒去思量男人是好人還是壞人，只覺得，自己的手藝馬上要有人品嘗，她得想想，如何才能做得更美味。

(四)

男人的家在城郊，四間老式平房，到達(dá)時天已經(jīng)黑透。

進(jìn)了廚房，凌亂得放不下腳，一看就是沒有女主人的家，她不得不先挽起袖子洗刷，刷碗的時候，總感覺自己身后有雙眼睛在東張西望，回過頭去，是一個10歲左右的男孩兒，目光中帶著幾分戒備。

排骨出鍋時，米拉麻利地拌好了海帶，炒好了海腸，瞬間滿屋子的菜香味兒。米拉笑著拿起筷子，卻發(fā)現(xiàn)，男人不見了，米拉急了，輕聲問男孩，你爸爸呢?

男孩指指最里面的一間房子，眼神卻一直落在排骨上。

米拉摸摸小男孩的頭，起身往里間走去。門是開著的，透過昏黃的燈光，她看到男人正端著碗，喂一個癱瘓?jiān)诖驳呐耍说哪樕葻艄膺€黃，透著蒼白的虛弱。

看到米拉，男人立即放下飯碗，一臉赧顏地告訴她，這是孩子他媽，癱瘓三年了，每頓飯都得我喂，不然她不吃……

原來，男人之所以急著往回趕，只是希望自己的女人能早些吃個飽飯。

米拉感覺有東西從眼里掉下來。此情此景令她動容，無論當(dāng)初是如何情深，對癱瘓三年的妻能如此深情以待，這樣的男人，這樣的愛情，有理由讓人掉淚。

那一刻，她開始想念陳苛。

(五)

米拉沒吃那頓晚飯，趁著夜黑打車回了家。

開門的那刻，她告訴自己，只要陳苛在家里等自己，哪怕他打他罵，自己都認(rèn)了，都要好好跟他過一輩子。

打開門的瞬間，心墜了下去。陳苛不在，時鐘正指向凌晨4點(diǎn)。

天即將破曉，忍著心寒，米拉還是鉆進(jìn)廚房，她想好好準(zhǔn)備一頓飯，然后對陳苛說說那對夫妻的故事。廚房飯菜飄香的那刻，天也終于亮了。而陳苛竟一夜未歸。

甚至，電話也沒一個。

換作從前，米拉會認(rèn)為很正常。可這次，無從忍受。新婚不過一年，兩人的日子人前熱鬧、人后冷清，心里那份冷日日加深，令她實(shí)在難以接受。環(huán)視偌大的屋子，她突然覺得，這里過于干凈、過于安靜。比不得，那四間民房里的煙火氣息熱鬧。

是的，煙火氣息。草民百姓的夫妻生活，說穿了就是在煙火氣息里，相依相伴。

可這種相依相伴，自己沒有。米拉的眼里再次溢滿晶瑩，掉下來，涼至刻骨。

陳苛回來的時候，飯菜已然全涼。他一臉歉意地?fù)]著手里的玫瑰，對米拉說抱歉。米拉聽夠了，輕啟嘴角，平靜又堅(jiān)決地說，我們離婚吧。

陳苛第三次追問離婚原因的時候，米拉看著一桌的滿漢全席，徹底絕望。

這才明白，婚姻是給別人看的，日子卻是自己來過的。之前這場婚姻給了自己莫大的光環(huán)，曾經(jīng)陶醉，曾經(jīng)享受。可如今不樣了，日子無比真實(shí)地告訴自己，能同吃一碗粥、同臥一張榻的婚姻，是多么地幸福。

想必，煙火夫妻都是這么想的。與其遠(yuǎn)眺繁華，不如握住實(shí)實(shí)在的瑣碎。

編輯／落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