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都是80后

很久以前，我曾經認為這個世界很新奇。具體表現為，有所謂的主流，也有所謂的“80后”、“90后”，雙方經常唱反調，好像是從爺爺那輩就開始苦大仇深，見了面就互掐。一方說對，另一方就說不對;一方說往東，另一方可能就說往西，或者往南，或者往北。這基本上還算是文明的。要真來勁，什么“國罵”是派不上用場的，撿到什么就是什么。對罵時，用語大都是問候對方的親戚長輩。加上現在時代不同了，雙方有文化，遠比街坊大媽的創造水平高，所以罵起來更精彩，也更有想象力。

這類現象，我認為比較正常，也比較有趣。從人類學角度看，這個世界只有存在爭論，才有前進的動力。當年大家都是猴子時，如果全都是同種猴子，沒有上樹還是下地的爭論，進化成人的任務，就任重而道遠了。不過今天看來，那樣倒也省事，全在樹上蹲著，干房地產的猴子估計也就歇了。

持有這種看法時，我29歲。今年，我30歲，基本還是這種看法，只是稍微有了點變化。較真起來，我不算“80后”，畢竟1979年和1980年還是差點數。媒體對我的定位，似乎始終是個“80后”。這個黑鍋背了也就背了，就算是吧。

作為一名偽“80后”，對“80后”的諸多行為，我是比較認可的，比如他們很有朝氣，敢于較真，做事情有魄力等等。至于缺點，大致和上述的優點差不多，換個字就行，比如太有朝氣，太過較真，太有魄力等等。他們給這個社會帶來生機和活力，當然，也有某些無意義的折騰。無論如何，對于略顯沉默的主流而言，他們是一個有趣的補充。我認真地、誠懇地希望他們把這些特點持續保持下去，繼續跟主流互掐，最后在互掐中實現他們的人生價值。

最近我發現，這個美好的愿望是無法實現的，因為我從歷史中發現一個很深刻的規律:很多事情之所以發展成某個樣子，是因為它本來就是那個樣子。

這個道理放在主流上，具體的意思是，所有的主流，當年都曾經是“80后”。

我記得有位法國總統，在歐洲政治體系里，派系算是中間偏右，做事比較老辣，比較保守，在眾多潮流人士眼里，算是很主流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在幾十年前，他是徹頭徹尾的非主流，搞過反戰、游行，好像還被逮捕過，在號子里蹲了好幾個月。

再往美帝國主義身上說，現在坐在華爾街、白宮里面的人，穿得人模狗樣、西裝筆挺，天天討論大問題，什么今天往這兒扔個炸彈，明天往那兒投美元，但三十多年前他們也都是穿些奇裝異服、理個爆炸頭、每天提個大喇叭大喊反戰口號之類的主兒，有的沒準還是嬉皮士。

沒錯，其實很多人還未清楚，社會是一個看似松散實則嚴密的地方。無論多么憤世嫉俗、多么曲高和寡、多么桀驁不馴……人都要上班，都要養父母，都要找老婆(備選)，都要生孩子(備選)。所以，要與人搞好關系，不要冷言待人;要會為人處世，不要多生事端;要以誠待人，不要出言不遜。除非你不打算在社會上混，否則，有很多規則你必須遵守。

更重要的是，你最終會明白，有時候這些規則并非退步，而是進步。當你徹底理解這些規則時，你將意識到你的責任。你不是只為自己活著，還為你的父母、妻子、孩子和其他身邊人活著。

享受現在的一切吧，憤怒、沖動、活力、偏激，為了那些正在消逝，或是已經消逝的歲月。

當然，這個世界依然是有趣的，因為再過二十年，當“80后”們成為社會主流時，“00后”或是“10后”就會出來折騰咱們了。

(摘自《經典美文》2010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