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愛,綻放在心尖的菩提花

(一)

剛進門，錦素就沖過來，抓住我的手，興奮地說，斯憔，我終于找到哥哥葉錦良了!

錦素的幸福是被一場大火粉碎的:爸媽喪生火海，哥哥離奇失蹤，而她從此成了孤兒。

于是，7歲的孟斯憔和6歲的葉錦素成了枝椏上的雙生花，一花兩朵，相互依存。

終于，我和錦素還是要被分開。領養她的是一對夫妻，膝下無子，女的是醫生。

錦素被領走的那天，下著傾盆大雨，她抱著院長媽媽的腿，哭啞了嗓子。

然而一周后的傍晚，錦素竟獨自逃了回來。

衣服又臟又破，小臉凍得通紅，額頭上傷口的血跡已凝固，只是眼睛依然清亮，但眼神卻倔強堅定。

我緊緊抱住了她，生怕一松手她又離開。

她也用力摟住我的脖子，說，姐姐，我們再也不要分離。

她的眼睛如一潭深水，望進去，不見底，卻能夠纏纏繞繞鎖住我的心。

(二)

見到葉錦良，我的心淺淺地疼了一下，那雙眸子是如此相似，清亮倔強，如一潭幽水。

我不由攥緊了錦素的纖手。

哥，我終于找到了你!錦素用力掙脫我的手，撲進他的懷里。

男子轉過頭溫柔地望著我，這么多年來，謝謝你對錦素的照顧。

我別過臉，淡淡地說，我愿意。

葉錦良要我和錦素一起搬到他的公寓。

斯憔，我們終于有家了。你和哥都是我的親人。霧氣在錦素眼底緩緩氳開。

親人，是個動人的詞，可于我，卻是殘忍。

它如一道溫暖的屏障，橫亙在我和錦素之間。咫尺卻天涯。

深夜。新居。失眠。

身旁的小臉恬淡安詳，盈柔小巧的雙乳隨著均勻的呼吸，輕輕起伏，空氣中氤氳著淡淡的奶香……

(三)

氣象臺說2008年是暖冬，然而元月剛到，大雪紛飛，這在武漢實屬罕見。

錦素拉著我踏雪賞景。握著她溫軟的小手，滿心踏實，真希望就這樣手握幸福，歲月靜好地老去。

《紅樓夢》中寶玉曾說，男子是泥做的，渾濁骯臟;女子是水做的，清透潔凈。而雪則是水的前生，與之更為純凈。

我不禁仰起頭，伸出舌頭，讓雪花落到舌尖，涼軟清甜。

我轉過頭問錦素，知道這是什么的味道嗎?

她笑著答，當然是雪花的味道。

不，這是愛的味道。漫天雪花飄的都是我的愛。我脈脈地望著錦素，霧氣在眼底升騰。

哥，真的很愛你。錦素輕輕抽出了手。

那一瞬，心里仿佛有一片巨大的空白，讓人窒息。

那些素面輕舞的時光又開始在心底涌動。

時光那么薄，回憶卻那么疼。

有些愛，生來就是鏡花水月，徒然地看著它一點點寂滅;而有些情，穿過荊棘，卻發現原來它從未存在過。

于是，涼意侵入靈魂，再蔓延至骨骼，一顆心沉下去，沉到了井壁青苔之間，萬劫不復。

(四)

1月14日，生日。

江灘的芭比酒吧，錦良為我慶祝。

錦素送我一對半心形的水晶杯。合起來就是一個完整的心。她拉過我的手，放到錦良的手心，笑著說，如果，你們哪天離開我，心就裂了。

然后，她把兩個水晶杯左右拉開。

我掩飾著心痛，就像戲臺上的青衣，轉過身，用長長的水袖掩住朱顏。

屏幕上播放著《左邊》的MV，我拿過麥克風，喑啞地唱道:“你總是用右手，牽著我，但是心卻跳動在左邊，你和我之間的遙遠，永遠隔著親切，愛少得可憐——”

我覺得自己的聲音仿佛從水里撈起，濕濕的。

燈光忽明忽暗，看不清錦素的臉，而錦良眼底的愛惜，卻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

心，輕輕地劃開了一道口子，有風滲進來。

溫熱的液體至眼角滑落，伸手一摸，卻滿指冰涼。

錦良掏出手絹，淡藍色，帶著松香的味道。

在這個紙巾泛濫的年代，依然執著于手絹的男子，細膩溫情。

忽然覺得這個男子的肩膀讓人如此踏實。

面對錦良的愛慕，面對現實的殘酷，我必須放棄那些精致的憂傷，在心上磨一個繭子，繭子再磨出血。而我與錦良的戀情則是可以覆蓋在這傷口上的溫軟紗布。

林夕說，其實，喜歡一個人，就像喜歡富士山。你可以看到它，但是不能搬走它。

默默注視，靈魂靠近，這是我和錦素最妥帖的距離。

(五)

深夜。花園。月清。

錦良從身后摟住我，咬著我的耳垂，低聲念，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

月光將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而良辰美景使我們擁得更緊。

斯憔，知道嗎?我們都是有秘密的人。錦良在我耳邊輕聲說。

我的秘密，你知道;而你的秘密，我也知道。我俯在他的耳邊說。

我的秘密，你知道?錦良驚詫地望著我。

是的，知道。你不叫葉錦良，你的真名叫陳果，是葉錦良的好友，真正的葉錦良早在七年前溺水身亡，為了救失足落水的你。這些年你一直滿懷愧疚，你知道他有個妹妹，失散多年，于是你輾轉尋找，直到遇到同樣尋找著哥哥的錦素，于是你冒充葉錦良，給她家，照顧她。我說。

他愕然地望著我，問，你是如何知道這些的?

日記。你忘了你有寫日記的習慣嗎?一次整理你房間時，無意中發現了那本日記。不過，你放心，日記已被我燒毀。我們都那么愛錦素，不愿她再次受傷害。我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可是還有個秘密你不知道。錦良頓了頓，說，錦素家的那場大火的始作俑者是葉錦良，7歲的小男孩當初只是為了貪玩，沒想到釀成了大禍——燒死了自己的父母。恐懼，自責使他逃離，甚至不敢面對唯一的妹妹。后來，他得了抑郁癥，自殺未遂。其實，我至今也弄不清楚，他當初奮不顧身地跳入河里，是為了救我還是為了尋求解脫。錦良把臉埋進我懷里，聲音喑啞。

我閉上了眼，捂住左胸，眼淚就輕輕地流了下來，落到骨頭里，冰冰的疼痛。

一個人是我，兩個人是我們，就讓我們共同給錦素一個家，一個完整的家，好嗎?我熱切地望著錦良，不，確切地說是陳果說。

他點點頭，緊緊地擁住了我。

有些愛，光線曖昧，它是你心底溫潤的秘密;有些人，愛入骨髓，卻是藏在左胸永遠的疼。

誰說這個世界，愛淡情淺，不再盛產經典?兩個人的秘密，守候著一個人的幸福，心花怒放，開到荼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