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作為日本近代杰出小說家的夏目漱石,他的作品長期擁有眾多讀者,如果說他的處女作《我是貓》使其一躍登上明治時代群雄爭霸的文壇而成為知名作家的話,那么《哥兒》的創作與發表則是使夏目漱石在文壇的地位更加堅固了。在本文中,筆者將就為夏目漱石贏得了不朽文名的兩部諷刺批判類作品展開比較。
關鍵詞:夏目漱石 《我是貓》 《哥兒》 諷刺批判
一、時代背景和風格
我們要想正確把握《我是貓》與《哥兒》這兩部作品,就不得不考慮其創作的時代背景。《我是貓》發表于1905年,距夏目漱石從英國回到日本才僅過兩年的時間,他在倫敦留學期間得了神經衰弱,回國以后又碰到了一系列不順心的事情。可以說此刻對于夏目漱石來說,是處于十分困難的時期。一方面生存的重擔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另一方面人生的理想和前途也都處于一片迷茫中。為了擺脫這些苦惱,他接受好友高濱虛子的建議,搞起創作來。
眾所周知,日本近代史上有兩場大大增強日本人自信力的戰爭,一場是甲午中日戰爭,一場是日俄戰爭。《我是貓》就是在日俄戰爭這個大背景下創作出來的,它可以稱得上是全面反映日本明治時期社會風貌的歷史畫卷,也被評為一篇日本文學史上“獨一無二的充滿諷刺精神和幽默精神的陽剛文學。”[1]在日俄戰爭中,日本戰勝了兵力財力數倍于它的俄國,于是相當一部分的日本人感到日本已經成為世界上的強國之一了,變得飄飄然,喪失重心,失去自我,浮懸起來了。夏目漱石本著知識分子的良知,把自己對現實的反思及不滿以一種詼諧幽默的語言形式在自己的作品中表達出來了。《我是貓》可以說是一部非常不像小說的小說,它既沒有什么統一完整的故事情節,也沒有什么大的戲劇性沖突,唯一稱得上沖突的并貫穿始終的就是苦沙彌和實業家金田由于富子小姐與寒月先生的婚事所引起的矛盾。但作者以一種奇異的構思,賦予了這部作品以獨特的幽默風格。小說以貓為故事的敘述者和人物事件的評論者,通過貓的眼睛來觀察現實,批判現實,這種新穎獨特的藝術形式,在日本近代文學史上也是罕見的。正如評論家森田草平所說“它滑稽而不流于庸俗,詼諧中含有苦澀的余味。”[2]作者以東方特有的情調和西方現代的創作手法,把日本古典文學中“俳諧”,“狂言”“落語”等傳統的藝術表現形和二十世紀的日本文學形式巧妙地結合起來,在漫不經心的戲謔笑談中對整個明治社會的黑暗和罪惡進行著辛辣的嘲諷。《哥兒》的創作是以夏目漱石在四國愛媛縣松山中學任教的經歷為基礎寫成的,它是和《我是貓》的第十章同步發表的。《我是貓》是以日俄戰爭為背景寫成,《哥兒》這部作品的時代背景是甲午中日戰爭。《哥兒》以一個青年自序的形式,寫這個青年從物理學校畢業后離開東京到一所地方中學去教書時目睹的邪惡現實,以及后來從這所中學憤然離去的過程。小說延續了《我是貓》中的幽默風格,可以說給當時自然主義造成的沉悶和陰暗的日本文壇吹進了一股清風。但兩者盡管是同一系列的諷刺作品,我們還是可以捕捉到相似風格的諷刺和幽默中所包含的不同信息。《我是貓》與《哥兒》都包含了很多笑的要素,但是前者更多的是一種憤怒的笑,嘲罵的笑,后者我們所能感受到到的卻是一種明快又健康的笑。前者的笑讓我們更多的是感到面對理想與現實沖突的那種無奈與壓抑感,而后者卻讓我們在笑聲中似乎看到了一絲希望,看到了一點光明的未來,讓我們隨著劇情的發展也跟著不由自主的和主人公有著相似的想法,也開始堅信正義是能壓倒邪惡的。如果說作者在《我是貓》中更多的是空發一種憤怒與無奈的話,那么在《哥兒》中面對不理想的現實就變得行動起來了,從這個意義上說《哥兒》的思想比《我是貓》更進了一步。
二、從人物形象的塑造上看
人物形象是一部小說的靈魂,
《我是貓》與《哥兒》這兩部作品都是洋溢著強烈諷刺批判精神的作品,而這種精神的傳達也是通過對人物的生動描繪與刻畫來實現的。通過閱讀,我們可以看到作品中出現了眾多不同階級、不同階層、不同思想、不同職業的形形色色的代表人物,作家通過對這些人物的活動及相互交往的描寫,給我們呈現出了20世紀初的日本在政治、經濟、教育、文化、思想、生活等方面的全景圖,可以說每一個人物的塑造都是傾注著作者對整個社會的整體命運的關懷與理解的。
《我是貓》中出現的主要人物,可以分為兩大類:1太平逸民:窮教師珍野苦沙彌及其妻子細君,女兒俊子,澄子,綿子和侄女雪江;苦沙彌的舊友美學家迷亭,哲學家八木獨仙,天然居士曾呂崎和鈴木藤十郎;苦沙彌的舊弟子水島寒月,學生古井武右衛門,元書生多多良三平;寒月的友人越智東風。2戰后的俗人:金田家的主人及其妻子鼻子,女兒富子:車夫一家。不過,作品中的大部分都是圍繞著第一類人物形象展開敘述的。
《哥兒》是漱石的第二部作品,從創作技巧上看,這部作品與作者的第一部作品《我是貓》相比,顯然是有了很大的進展。這部作品不但在情節上顯得緊湊多彩,而且在人物性格的塑造上也要比《我是貓》鮮明得多。作品中出現的人物可以籠統的分為正義與邪惡兩方。在邪惡勢力發方面,有外號叫狐貍的道貌岸然的校長,表里不一的教務主任紅襯衫,阿諛逢迎的圖畫教員小丑;正義的一方是:有著剛正不阿,不計較個人得失高貴品格的哥兒,綽號為豪豬的爽直豪爽的數學主任。除此之外,還有遭受邪惡勢力無端迫害的膽小怕事,心地善良。逆來順受的老秧及在邪惡勢力下唯唯諾諾的一幫人物。
這兩部作品中所出現的人物都是有血有肉,各有特點。其中《我是貓》中的主人公苦沙彌同《哥兒》里的“哥兒”可以說是比較具有典型意義的兩個人物。首先分析苦沙彌的性格特點,我們可以看出他的那種精神狀態正是當時大多說知識分子所共有的,那就是空在那里“虛火上升”,盡管有著憤世嫉俗的心理可是在行動上卻又是那么韻軟弱無力。苦沙彌是一個三十多歲的麻臉,矮個兒,滿臉胡茬的中學英語老師,他生活貧困,地位卑微,可是又是一個虛榮心很強自視清高的人。他天天坐在書房里,裝出一副很用功的樣子,實際上讀兩三頁書就開始打盹兒,只是裝樣子給人看而已。他盡管對現實執著,遇事卻容易大動肝火。他頭腦不清醒,缺乏智慧。沉重的家庭負擔使他未老先衰,可以說他是日本明治社會走向軍事封建帝國時期的“小人物”的活生生的寫照。作者通過苦沙彌的生活和交往,把他放在同四周人物的對比之中加以描寫。他興趣廣泛,喜歡和朋友談古論今,對資本家嫉惡如仇,他堅決反對寒月和金田的女兒結婚,拒絕出席富子和三平的婚禮,他對警察既恨且怕,竟然錯把小偷當成警察,向他磕頭求情。這就把一個窮困潦倒而驕傲自恃,正直善良而又迂執可笑的舊知識分子形象,刻畫得惟妙惟肖。他想保持操守,但社會上的污泥濁水偏偏向他襲來,他想向社會宣戰,又苦于找不到依靠的力量和斗爭的方法。他對那些朋友的玩世不恭,超然物外和不問世事的生活態度,既反感又羨慕。這種茫然自失,充滿矛盾的心理使他時而焦灼不安,憤憤不平,時而心灰意懶,安于現狀。他不知道究竟如何對待自己所處的社會,只能投以自眼,空發牢騷而已。《哥兒》中的哥兒形象可以說是作者在人格探求,人格理想上的一個審美達成,也是夏目漱石深入傳統之中然后再超越于傳統之上的創新。作者在塑造哥兒這一形象時,有意識地從江戶文學中吸取了“江戶兒”這一傳統的典型加以豐富發展,形成一個極富個性的人物。從哥兒身上,可以感受到有一種基于日本民族審美心理的潛在核心所在。哥兒具有剛正不阿,不計較個人得失的高貴品質。他正直善良卻又單純魯莽。他往往根據事物的表面進行主觀判斷,決定好惡,然后就盲動起來i但他一旦覺悟起來,也會立即改正錯誤,不抱成見。因此,哥兒的這種性格給人一種親切而又可愛的感覺,作為作家心目中理想的人物,顯然作者也是帶著幾分欣賞的態度塑造這個人物的。
從職位上講,苦沙彌和哥兒都是中學老師。不同的是苦沙彌是英文教師,哥兒是名數學老師。相同的是作為教師,他們可以說都是不稱職的,苦沙彌教了十幾年的英文,卻從來不注意提高自己的業務水平,對自己的學生也不夠關心。而哥兒作為一名數學老師,也是在得過且過的混日子。從性格上來講,《我是貓》中的人物性格都偏靜,而《哥兒》中人物的性格都偏動。
三、批判對象的相似
1 對金錢社會的憎恨:
《我是貓》中,小資本家鈴木認為“要是沒有和金錢情死的決心,就做不成資本家”,而“要做資本家就得做個大的”,他為了金錢與權勢,丟棄學友之情,甘愿作金田老爺的鷹犬,兩次到苦沙彌家探聽虛實,成為了金錢和權勢的奴仆。
哥兒被領到山城屋旅館的時候,他嫌樓梯下面昏暗的房子太熱,就不想要,可是旅館的人看他穿戴寒酸還拎著個帆布包就騙他說別處的房子都擠滿了,直到等哥兒洗澡完回來的路上才發現原來有許多涼爽的房間空著呢!后來等哥兒交給旅館的女傭五塊錢小費之后,賬房里的老板娘就馬上是另一副面孔,一見哥兒走進大門,就急忙跑過來招呼,一邊說:您回來了!一邊磕頭!女傭也說:房間空出來了!還領著哥兒到樓上I臨街的十五鋪席的有著壁龕的大房間去了。這正應了《我是貓》中貓公經過長期觀察得出的結果:“咱家不清楚使地球旋轉的究竟是什么力量,但是知道使社會動轉的確實是金錢。”
2 對教育制度的過于悲觀化
在夏目漱石1892年12月完成的教育學論文《中學改良策》里,他闡述了中學教育的意義和方法,指出要使國家富強就必須重視對青少年的教育。另一方面,提出教育就是為了受教育者,“只是為了啟發受教育者的固有才力,涵養其天賦的德行,使學生具備上等人的資格”。他批評“教育為國家”的國家主義口號,認為“教育為國家”與教育為金錢,為名譽等等一樣,都是教育以外的目的,都是不能令人信服的。由此可見,漱石對教育的意義之所在是有著自己獨特的見解的。
我們在讀《我是貓》這部作品的第八回中關于“落云館事件”的描述時,就會自然而然的聯想到《哥兒》中對于“螞蚱事件”的講述。兩者都是關于“老師”和“學生”之間的戰爭。但苦沙彌認為與學生的戰斗是有公共道德的人與無公共道德的人之間的戰斗,而哥兒卻認為與學生的戰斗是正直與卑怯的戰斗。在哥兒看來:自己做事不敢承認的話,還是別做的好。人家拿不出證據,就假裝糊涂死乞白賴是沒出息的行為。在和學生斗爭的整個過程中,哥兒始終堅信正義是能戰勝邪惡的。他說:想想看,難道這世界上正直的人不得勢,反叫別的什么人得勢嗎?今晚上不取勝,明天取勝;明天不取勝,后天不取勝,從寓所帶來飯盒一直住到取勝那天為止。
而在《我是貓》中,苦沙彌面對那些落云館的學生,
只知道一味的生氣,卻沒有斗爭的勇氣。最后,鈴木家的阿騰先生告訴主人要向金錢和人多勢眾投降,甘木先生勸他用催眠術來麻醉神經。哲學家向他大講消極主義的修養求得安心立命。但他自己雖然明白和那幫落云館的學生們如此糾纏下去是行不通的,卻又找不出一個行之有效的辦法來。
盡管上述兩個事件有其不同之處,但都蘊含著作者對明治社會黑暗教育制度的不滿情緒。這個叫做“落云館”的私立中學,每個月收取兩元錢的學費,卻沒有培養出一批風流瀟灑的君子,而是隨著這些學生們在這所學校不斷地接受教育,作為教育的功效,他們的大膽加上了一個“極”字,變成了極大膽,做出了越來越與其學生身份不符的事情來,在金田的指使下,不斷地騷擾苦沙彌。作者把落云館的中學生,描繪成了以他人痛苦為樂的烏合之眾,甚至成了實業家金田的幫兇。把四國地方中學的學生描繪成了一群背地里陰陰陽陽地干壞事,卻敢做不敢當撒謊騙人的專門以捉弄教師為樂的冥頑子弟。我覺得作者的這種思想太過于悲觀化,其實日本近代文學中并不缺乏對日本近代教育或教育制度進行批判的作品,如石川啄木的《云是天才》抨擊了日本教育制度的保守和落后性,中野重治的《老鐵哥的故事》揭露了近代教育中的虛偽性和封建性。還有比較出名的就是與作者同時代的島崎藤村的《破戒》反映R本教育界結伙營私,排斥異己的腐敗現象。但是與夏目漱石的悲觀的看法不同,島崎藤村的作品中我們看到的是一群支持正義的日本人民的下一代,而在夏目漱石的這兩部作品中,我們看不到作為未來社會主人翁的年輕一代學子們身上那種帶有正義和使命感責任感的影子。
1889年日本政府頒布了《教育敕語》,它要求要絕對服從以天皇為領導的國家,教育實際上已經成為天皇制國家統治的一環。這個時期的日本,經濟上雖然走向現代化,但教育領域卻仍是這種封建主義與近代科學的混合體。夏目漱石通過兩部作品中對于學生們的描述,其實也是在側面暗諷這種教育體制下是培育不出什么國家棟梁的。正如在《哥兒》中所述:教育的精神不僅在于傳授學問,同時還要鼓吹高尚,正直的武士般的精神,掃蕩粗野,輕浮,狂躁的惡劣風習。
[3]這是作者所希望看到的教育體制。
四、對底層勞動人民和女性的偏見
由于漱石深受東西方兩種文化的影響,所以他的思想是比較復雜的,有時候也可以說是矛盾的。他作為一個正直的資產階級知識分子,他所追求的理想社會實質上是資產階級上升時期所鼓吹的自由、平等、博愛的王國,他所向往的理想道德實質上是資產階級上升時期所提倡的以個性解放為中心的觀念。但是在他的文章中,我們卻看到一種與他個人的理想又相互矛盾的一面。他一方面追求平等,但另一方而,又站在自己小資產階級的立場上洋洋得意,對底層勞動人民和女性持著偏見的態度。
在兩部作品中,對女性及底層勞動人民的詆毀我們隨處可見。首先在《我是貓》里,作者所塑造的金田夫人、車夫太太、苦沙彌妻子等一系列女性形象及其對女性的議論,都是持否定態度的。而對于底層勞動人民的代表車夫及其太太,作者也把他們設置成了和實業家金田一伙的人。在《哥兒》中,作者把瑪童娜那樣的一個肌膚白凈,梳妝時髦,身材修長的美麗女子塑造成了一個薄情的人。而作者也借助哥兒的口說出:從我剛來到這里,就感到紅襯衫十分討厭,可是又反過來想想,覺得他是個像女人一般親熱的男子,可那實在不是什么好心腸。可見在作者的眼里,女性的地位是十分低下的。這也是漱石思想的落后性。
馬克思主義認為:“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創造世界歷史的動力。”日本人民,首先是日本勞動人民,以不畏犧牲的革命斗爭推翻了幕府反動派,又通過頑強的勞動,學習,進行生產斗爭和科學實驗,使日本擺脫了落后挨打的局面。勞動人民應該是被尊重的,可是在《哥兒》中,我們還可以看到很多對于鄉下人的貶低語言。如:“鄉巴佬還這樣瞧不起人哩。給一筆巨額小費嚇唬他們一下。”“鄉下人小氣,給他五元錢就嚇得不知如何是好了。”而在阿清給哥的信中也提到:“聽說鄉下人很壞,你要當心,免得遭人欺負。”這點上可能是由于夏目漱石生長在城市市民家庭,從根源上說接受的是江戶時期城市人“町人”(城市商人)文化的傳統,因此他對當時日本現實生活中占人口多數的農民生活幾乎一無所知,所以可能因為不了解才會鄙視鄉下人的。
結語
夏目漱石的作品《我是貓》與《哥兒》在對日本現實社會的種種弊端所進行的諷刺構成了這部作品積極的一面,但是這兩部諷刺作品如許許多多帶有進步意義的資產階級作品一樣,也有著他悲觀消極的一面。可能是作者的生活和地位限制了他的世界觀,所以他致命的缺陷,就是看不見創作這個世界的真正力量——人民群眾。他那貴族式的孤高習癖,使他對資本主義社會中的弱者也同樣的進行嘲弄,這也是他的不足之處,但作為初期的兩部作品《我是貓》與《哥兒》的創作,對于當時的明治社會做了態度明朗的批判的同時,也給當時自然主義占據統治地位的日本文壇吹進去了一股新鮮的清涼之風,并使夏目漱石確立起了自己“余裕派”的獨創藝術手法。
注釋:
[1][日]神山睦美:[夏目漱石論,序説],(日本)國文社昭和55年版,第161頁,李光貞譯。
[2]見森田草平:[夏目漱石]第二部。
[3]出自《哥兒草枕》,第49頁中,海峽文藝出版社。
參考文獻:
[1]《我是貓》,夏目漱石著、劉振瀛譯,上海譯文出版社,1994年12月。
[2]《哥兒·草枕》,夏目漱石著、陳德文譯,海峽文藝出版社,1986年8月。
[3]《夏目漱石小說研究》,李光貞著,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7年8月。
[4]《日本現代文學巨匠——夏目漱石》,何少賢著,中國文學出版社,1998年版。
[5]《夏目漱石和他的小說》,何乃英著,北京出版社,1985年版。
[6]《東方文學概論》,何乃英主編,中國人名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