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海明威是一位具有獨特藝術風格的作家,他的“冰山原則”開創了一代嶄新的寫作手法。本文從凝練的對話、客觀的敘事角度和零度結尾三方面解讀“冰山原則”在其經典短篇小說《白象似的群山》中的完美體現。
關鍵詞: 海明威 “冰山原則” 《白象似的群山》
海明威是20世紀美國文壇最偉大的作家之一,被譽為“影響作家的作家”。他以精通敘事藝術獲得諾貝爾文學獎,而他的“冰山原則”就是精通現代敘事藝術集中的體現。他曾在《午后之死》一書中寫道:“如果一位散文作家對于他想寫的東西心里有數,那么他可以省略他所知道的東西,讀者呢,只要作者寫得真實,會強烈地感覺到他所省略的地方,好像作者已經寫出來似的。冰山在海里移動很莊嚴宏偉,這是因為它只有八分之一露在水面上。”在文學作品中,文字和形象是所謂的“八分之一”,而情感和思想是所謂的“八分之七”。前兩者是具體可見的,后兩者是寓于前兩者之中的。海明威就是根據“冰山原則”來創作他的作品,形成他別具一格的藝術特色。
《白象似的群山》是海明威于1927年發表的一篇短篇小說,堪稱他短篇小說的經典。該小說的故事情節簡單,但人物刻畫細膩;對話簡練直白,卻生動地描述了人物豐富的內心世界;語言樸實無華,卻揭示了深刻的主題思想。故事發生在西班牙的某個小火車站,由巴塞羅那開往馬德里的快車還有四十分鐘到站。一個美國男人同一個姑娘在等火車的時候,男人設法說服姑娘去做一個小手術,是什么手術小說沒有直接交代,但有經驗的讀者能夠猜出是一次人工流產。在小說中,男女主人公之間情緒與情感的變化,心靈間的沖突和碰撞,作者并沒有細致描寫。但是,每一個讀者都能感知到被作者所省略的東西,充分體現了“冰山原則”。本文將從凝練的對話、客觀的敘事角度和零度結尾三方面來解讀“冰山原則”在《白象似的群山》中的完美體現。
一、凝練的對話
海明威是一位特別擅長寫對話的文學藝術大師,對話在他的小說中占據了主導地位。從敘述學的角度來看,對話具有直接性和生動性,也更加接近讀者。使用凝練的對話,使之成為有力的表達手段,這是海明威小說冰山風格在文體上的體現。
《白象似的群山》這篇小說不超過1500個詞,大部分是兩位之間的簡短對話,對話圍繞著“手術”二字展開。當男女主人公來到車站酒吧喝酒時,有這樣一段對白:
“這酒像甘草。”姑娘說,一邊放下酒杯。
“樣樣都是如此。”
“是的,”姑娘說,“樣樣東西都像甘草,特別是那些一個人盼望了好久的東西,簡直就像艾酒一樣。”
這幾句對白直接明快,具有豐富的表現力,促使讀者去聯想,去體會姑娘所承受的心理壓力和精神負擔。作者用最節儉的筆墨,讓讀者去體會無限的思想內容:作為一個女人,她需要愛人的呵護,也想建立起幸福美滿的家庭,生兒育女,相夫教子,享受家庭的溫暖。但是,隨著故事情節的發展,讀者得知男主人公一味強調手術非常簡單,“手術非常便當”這句話在文中重復了五次,突出了他絲毫不在乎姑娘的感受,只是希望她打掉這個孩子,卸下這個讓他們“不愉快”的包袱。這樣,他們就可以開開心心地沒有什么煩惱事了,就會自由快樂了。對于姑娘而言,這些話如同甘草、艾酒一樣,甜中有苦,苦中帶澀。他們現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看看風景”,“嘗嘗沒有喝過的飲料”。對姑娘來說,不但她的過去沒有了,她的未來也沒了著落。
小說中的對話成功地展示了當戀愛關系面臨危機時的兩個人內心的隔閡與沖突。兩人雖然面對面坐在酒吧間,不過相隔咫尺,內心卻像隔了千山萬水。海明威極其重視對話體而不重視敘述體,他是用對話來代替敘述的。這種表現形式能體現出他惜墨如金卻飽含感情的語言風格。通過對男女主人公對話的解析,讀者可以讀出兩人之間的隔閡,并透過這種隔閡透視出人物的性格特點、心理活動,甚至情節的發展,理解到海明威那隱藏在水底下的“八分之七”的深刻含義。
二、客觀的敘事角度
海明威的語言準確凝練,他的描述非常客觀,不帶有絲毫的個人情緒和個人感情,他只講述事實,表露事實的真實性。在他看來,作家的主觀情感常常有礙于作品思想的表現。他在寫作中有意地隱去自己的個性,不干預主人公的命運,不闡述人物的思想感情,讓人物按照客觀邏輯來行動,在自己的行動中,顯示出個性和品格。他的小說往往不以情節發展或人物性格的刻畫去揭示、深化主題,而是“客觀地”、“攝影式地”描寫十分普遍的事件本身的前后經過,呈現初始的人生境遇和原生故事,把大量的有關情節藏匿起來,留下更大的空間以突出人們的動作和神態,給讀者以很大的想象的空間以調動自己的知識和經驗,從富于動感的畫面中體驗那深藏于水下的深刻的主題思想。
在《白象似的群山》中,海明威采用的就是客觀的敘事角度。小說敘事只選擇了一個生活橫截面,一個有限空間,一小段時間,客觀記錄所發生的事件。作者不動聲色,關閉了思想和情感之門,沒有增加任何評論或解釋。在小說中有這么一段對話:
“我知道你不會在乎的,吉格。真的沒有什么大不了。只要用空氣一吸就行了。”
姑娘沒做聲。
“我陪你去,而且一直是呆在你身邊。他們只要注入空氣,然后就一切正常了。”
“那以后咱們怎么辦?”
“以后咱們就好了,就像以前那樣。”
在這段對話中,敘述者完全是一個客觀的目擊者,不對對話進行任何帶有主觀色彩的評價,隱藏了小說人物對話背后的主觀動機,沒有任何的感情流露。敘述者對女主人公是同情還是埋怨,對男主人公是譴責還是贊成,讀者只能自己去思考和體會。正如英國學者貝茨所比喻的:“海明威是個拿著一把板斧的人。”“他砍伐了整座森林的冗言贅詞,還原了基本樹干的清爽面目。”
三、零度結尾
在小說的結尾,男人拎著兩個很重的包走來走去。小說像結束又不像結束,我們不知道男人和姑娘以后會怎樣,是不是做了手術?手術之后兩人是分手了。還是依舊像從前那樣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讀者無從知曉。故事一直到結束,兩人的交談又回復到開頭那種淡然,但沒有任何結局,給讀者留下一個懸念。這種獨特的海明威式的短篇小說結尾,被稱之為“零度結尾”。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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