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世紀俄羅斯文學家在塑造“多余人”形象時, 展現(xiàn)愛情矛盾沖突是一個重要手段。當“多余人”在愛情生活中退縮、消極應對,甚至逃避時,俄羅斯女性對愛情追求的堅強決心和果敢行動也愈發(fā)與其形成鮮明的對比從而展現(xiàn)了俄羅斯女性的光輝形象,體現(xiàn)了作家的道德理想及時代對“新人”的期待和呼喚。
關鍵詞:多余人;俄羅斯女性;俄羅斯文學
中圖分類號:I04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291X(2010)35-0210-02
“多余人”是俄國文學中所描繪的貴族知識分子的一種典型。他們的特點是出身貴族,生活在優(yōu)裕的環(huán)境中,受過良好的文化教育。其實,在俄羅斯文學大師的筆下,我們每每看到的,幾乎每個“多余人”身邊都有一位不平常的女性。她們或是“多余人”的愛羨者,或是“多余人”的精神姐妹。
一、“多余人” 的愛情發(fā)展歷程
“多余人”現(xiàn)象的發(fā)展和演變也是一個歷史過程,從普希金筆下的奧涅金、萊蒙托夫塑造的“當代英雄”畢巧林,到屠格涅夫筆下的羅亭、岡察洛夫作品中的主人公奧勃洛摩夫,“多余人”的形象逐漸變得鮮明和豐滿。
1.奧涅金是“多余人”形象系列中的第一人。他對舊有的社會體制表現(xiàn)出了強烈的叛逆精神,但卻又沒有能力擺脫固有的貴族習氣和偏見,貴族空洞的教育使他沒有任何實際工作能力,因而最終也沒有找到自己的出路,事事不能堅持到底,內(nèi)心非常痛苦,性格也變得更加陰郁、孤僻。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奧涅金只能成為一位既被排斥于貴族社會之外,又不被勞動人民所接受、不被理解的“聰明的廢物”。盡管如此,奧涅金仍不愧為19世紀20年代的貴族階級的優(yōu)秀代表。他集中體現(xiàn)了那個時代先進貴族的特點,想尋找有意義的生活,卻又找不到生活目標;到頭來他碌碌無為地了卻一生,成了社會的“多余人”。赫爾岑概括他們的特點是:“永遠不會站在政府一邊”,“也永遠不會站在人民一邊”的“多余人”。
因繼承叔父的遺產(chǎn)而來到農(nóng)村,在外省一個地主家里奧涅金與達吉亞娜邂逅并一見鐘情。奧涅金卻沒有真正理解其真摯的愛情和美好純真的性格的全部價值,同時,也不愿放棄對任何人都不負責的“自由”單身生活,斷然拒絕了達吉亞娜的愛。后來達吉亞娜成了彼得堡一位雍容華貴的將軍夫人,重返彼得堡的奧涅金“像孩子一樣”天真而瘋狂地愛上了她。而內(nèi)心仍然保持淳樸天性的達吉亞娜為了忠于自己的丈夫,雖然內(nèi)心仍然愛奧涅金,但還是堅決地拒絕了他的“渺小感情”。
2.萊蒙托夫在《當代英雄》中塑造的畢巧林是第二代“多余人”的形象。與奧涅金相比,他屬于更晚的30年代。這個時期是俄國農(nóng)奴制最黑暗最反動的年代。前期“十二月黨人式”的熱情和樂觀情緒,已被專制統(tǒng)治蕩滌干凈。他還是個矛盾和沖突的綜合體。一方面,他渴望生活,具有豐富的感情與奔放的激情;另一方面,他對生活和人類又喪失了信心,往往在激情迸發(fā)的極點上會突然變得冷漠無情,顯得變化異常。
和奧涅金一樣,畢巧林也受過良好的教育,天資與才華都高于周圍的青年,而且有著過人的精力。但生活在當時那個窒息的社會里,他遠離人民,遠離解放斗爭,把過剩的精力和非凡的才華耗費在無畏的冒險上,拿自己和別人的生命開玩笑,既害了別人,又害了自己。畢巧林的悲劇,反映了貴族階級精神的崩潰和道德的墮落,在客觀上預示出貴族階級必將滅亡的歷史命運。他這種復雜而矛盾的性格和所作所為傷害了深愛著畢巧林的三個女性:淳樸、視愛情為生命的、美麗的契爾克斯姑娘貝拉;美麗莊重、知書達理的梅麗公爵小姐;深諳畢巧林性格、深受其傷害、委屈嫁人的維拉。這三位女性都對畢巧林付出了真正的愛情,三人雖性格各異,但內(nèi)心對愛情的執(zhí)著追求卻是一樣的。而畢巧林給她們的愛情回報正是“得而棄之”——不遺余力、想方設法地得到她們的愛情,但很快膩味,棄之如蔽履。
3.19世紀40年代,俄國革命民主主義力量逐漸興起。“多余人”在這個階段也進入了更自覺的反抗時期。擅長把握時代脈搏的天才作家屠格涅夫創(chuàng)作了許多反映這個時期“多余人”新特點的作品,勾勒出了一系列40年代的“多余人”形象。其中,《羅亭》中的主人公羅亭是最具代表的人物。他追求真理、相信科學,他貪圖安逸無緣。從大學時代起,羅亭就在思考和討論社會、人生、哲學等種種問題,并常常為此熱血沸騰。人們有時指責他過分陶醉于自我表現(xiàn),賣弄口才,但是當羅亭走完他一生的道路時,人們會看到,尋求真理、力圖改革的愿望是支持羅亭生活的主要信念。羅亭也具有相同的致命弱點:雖然會思考、會熱烈地爭論問題,但在需要行動的時候,他卻無能為力,不能持之以恒地付諸行動,甚至干脆不行動。與前兩代“多余人”相比,羅亭顯然突破了他們狹隘的個人主義的圈子。他熱情地投身社會生活,與貴族保守派展開針鋒相對的斗爭,這在當時是有積極作用的??陀^上,羅亭可以說是個“先行者”。然而,他畢竟是個從貴族革命時期向民主主義革命時期過渡時的貴族知識分子形象,是一個語言多于行動,已經(jīng)擔負不起改革現(xiàn)實任務的“多余人”的形象。
隨著母親來到外省鄉(xiāng)間避暑的17歲的貴族小姐娜塔里婭,性格內(nèi)向,嚴肅莊重,好學勤思,感情深沉而強烈。一個偶然的機會,羅亭闖進了她的世界。當知道娜塔里亞愛他時,他躊躇滿志,對愛情充滿信心;而當他們的愛情遭到堅決反對時,這個首先向娜塔里亞表白愛情的羅亭卻不加絲毫抗爭便輕而易舉地放棄了已經(jīng)擁有的愛情。這一切使她感到極度痛苦、極其失望,清楚地看到了羅亭是“語言的巨人,行動的侏儒”。俄羅斯少女娜塔里亞的愛情悲劇,也從另一個側(cè)面折射出這個時代貴族知識分子的悲劇。
4.岡察洛夫在小說《奧勃洛摩夫》中塑造了第四代“多余人”奧勃洛摩夫的形象。奧勃洛摩夫已經(jīng)成了一個完全喪失了實際活動能力,甚至喪失了生活能力的極端懶惰的貴族老爺形象,也是典型的寄生蟲形象。他沒法把思想集中起來考慮任何實際問題,更不能克服微不足道的障礙,去處理一件日常生活中的具體事情。他一生中大部分時光都是穿著睡衣躺在床上或軟椅上,在睡夢中度過的。
如果說奧涅金、畢巧林、羅亭這些人在時代痛苦重壓下,盡管充滿了困頓和惶惑,但畢竟還沒有束手待斃,他們還作著絕望的掙扎,而到了奧勃洛摩夫時期,早期“多余人”身上那種熱情和信念,已被黑暗的社會所窒息,他們已喪失了一切活力和進步意義,除了同所屬的貴族階級一同退出歷史舞臺之外,再沒有更好的出路了。奧勃洛摩夫宣告了俄國貴族革命時期的終結(jié)。當奧勃洛摩夫第一次和擁有活力與激情的奧爾迦相識時,他的庸懶和不幸引起了她好奇的關注,并認定這是上天派給她的任務,自信地認為能創(chuàng)造出改變奧勃洛摩夫性格的奇跡。改造奧勃洛摩夫的愛情生活使奧爾迦充實起來,她隨著自己感情的成長,在道德和精神上迅速成長起來,希望用愛的力量去拯救他。但令她萬萬沒有想到,奧勃洛摩夫因懼怕生活中出現(xiàn)新的沖動和激情,害怕打破自己原有的習慣和生活方式而放棄了愛情。
二、俄羅斯女性形象的意義
在愛情這塊試金石面前,達吉亞娜的純樸熱情與奧涅金的自私冷漠;貝拉的舍身忘己與畢巧林的薄情冷酷;娜塔里亞的敢作敢為與羅亭的只說不做;奧爾迦的積極行動與奧勃洛摩夫的庸懶無為都形成了強烈而鮮明的對比。這些女性身上蘊涵的優(yōu)秀品質(zhì)正是“多余人”所缺少的。從達吉亞娜到娜塔里亞的愛情歷程,正是19世紀俄國社會“多余人”身上的革命性、進步性逐漸衰亡的歷程。俄羅斯女性們對“多余人”愛情中態(tài)度的變化展現(xiàn)并宣判了“多余人”歷史命運的終結(jié),同時反映了作家們對“多余人”形象的認識逐步深入到其本質(zhì)。隨著“多余人”的社會作用的逐漸減弱,他們就像流星一樣很快劃過歷史的天空而消逝,但他們愛情中的俄羅斯女性則猶如閃亮動人的北斗星永遠指引著她們同時代的女性及后來的新女性不斷前進的方向。女性的覺醒、苦悶、徘徊、追求、抗爭以至進步的歷程,真實地反映出婦女的價值觀和審美觀,并從另一側(cè)面形象地表現(xiàn)了人類社會道德生活曲折前進的歷史。俄羅斯民族文化的傳統(tǒng)使俄羅斯作家們對女性形象有著一種獨特的審美取向,他們在作品中都以細膩而又充滿深情的筆觸展現(xiàn)著俄羅斯女性的人格魅力,以此反映自己的道德審美觀?!岸嘤嗳恕睈矍橹械呐詡冋求w現(xiàn)了一種理想和希望的美好形象。有評論家指出,屠格涅夫似乎更喜歡女性一些,他似乎認為女性比男性思想更深沉、品質(zhì)更純潔、對愛情更忠貞,從而更人性。小說藝術中的女性美是一個普遍的、十分突出的美學現(xiàn)象,是愛的化身,也是作家審美觀及社會道德觀的雙重反映。從“多余人”的愛情歷程中我們發(fā)現(xiàn),愛情在女性生活中所占的位置要比在男性生活里重要得多。女性對愛情大膽執(zhí)著,甚至不惜犧牲自我,正是她們對理想幸福的追求,是其道德審美的集中體現(xiàn)。作家們在小說中描寫了男女主人在特定社會環(huán)境下精神成長的歷史,揭示了“多余人”性格產(chǎn)生的社會根源,加深了對社會批判的力度?!岸嘤嗳恕毙≌f中的愛情悲劇含有人類的普遍意義。青年人向往美好的未來,想有所作為,但其面對的卻是殘酷的社會現(xiàn)實以及令人窒息的道德原則。少數(shù)的社會先覺者必將經(jīng)受痛苦的拼爭經(jīng)歷,在此過程中女性甚至比男性更堅決?!岸嘤嗳恕睈矍橹械呐詫矍榈淖非髮嵸|(zhì)上也是對“新人”的追求,而她們愛情的失敗也正表明“多余人”雖然思想比其同時代的人“較新”,但其行動并不是真正的“新人”所為,更擔當不了幫她們開拓新生活的重任?!岸嘤嗳恕睈矍橹卸砹_斯女性的愛情悲劇表明,在19世紀俄羅斯女性生活的社會環(huán)境里,還沒有形成孕育“新人”的條件。而從達吉亞娜到奧爾迦,俄羅斯一代又一代的女性們都在執(zhí)著尋求著她們的理想愛情,這種理想追求正是作家對“新人”形象的一種時代性的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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