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新雨過后,街頭巷尾叫賣荔枝的小販竟多了起來。
早上從學?;貋恚贿M家門,忽見餐桌上堆了滿滿的一盤荔枝。我原以為這是哪家親戚送來的,一問,妻子說是從一位本地栽種荔枝的果農那里買到的。一聽說是本地的荔枝,我一下子就吃掉了十幾顆?,F如今,我們一年四季都可以吃到荔枝,只不過我們平時吃到的荔枝大多是從外地過來的,甜道不足,酸味有余。哪像我們漳浦本地的荔枝,肉盈核小,汁多味甜。蘇東坡的這句“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的詩句,以前讀來,總覺得有點矯情和夸張,現在想來,你只要能吃上上口的荔枝,這樣的形容是不為過的。
有些時候,我吃東西是很挑剔的。單就荔枝來說,我們漳浦本地出產的荔枝,一直都讓我情有獨衷。個中原因,除卻家鄉的荔枝品質獨特之外,其中還有些許往日歲月中割舍不去的情懷。
記得小時候,家里窮,父母是很少買水果給我們吃的。每到荔枝收獲季節,家里偶有買回荔枝,也只能是少得可憐,大致是每個家庭成員只能分到那么一兩顆。按照父親的說法,只能聞聞荔枝的味道。那時候,我一分到那么一顆荔枝,總是急切切的剝開荔枝火紅的外殼,一張口就吞了下去,有時候竟至于連荔枝核也一塊被吞進肚里,而我的小妹就不一樣了,她是小心翼翼的先剝開荔枝的外殼,直至露出荔枝那乳白的內膜,然后放在唇邊慢慢的賞玩,一小口一小口地舔啖著荔枝,惹得站在一旁的我是直吞口水,羨慕得要命。
而最幸福的莫過于那些栽植荔枝的親戚,總在荔枝成熟的季節,把他們收成的荔枝也拿一些送給我們。那樣的時候,我們就不至于像父親買回荔枝那樣只吃到那么一兩顆,最起碼可以好好的解解垂涎荔枝的牙祭。然而,那樣的時候畢竟很少,因為荔枝金貴,愿意把荔枝送人的親戚是不多的。小時候常聽到大人們在說著這樣的一句話:荔枝紅,不認人。大概講的就是有些親戚寧愿多賣點錢,也不愿把荔枝拿給親朋們分享。可見,那時的荔枝確實金貴。
這樣的往事,常常讓我反芻著童年的懵懂和天真,反芻著往日歲月里的人情世故,教我更加感念珍惜如今的幸福生活。
而今,荔枝再也不是舊時的“稀世珍品”。它以平凡的身價進入了平常百姓家,讓我們在品味甜蜜的同時,享受一種類似尊榮的感覺。少了神秘的面紗,荔枝,這一種曾是宮庭奇珍的水果,反而給了我們貼心的親切……
每每在經往漳浦城關的路上,總見那公路兩旁蔥蘢的荔枝林。荔花飄香時,似乎在向過往的路人收集關于豐收的祈禱;荔紅滿山時,沉甸甸的果串,則在炫示著七月流火里關于“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的期盼。因而可以這么說,鹿江兩岸山麓上的片片荔枝林,恰似金漳浦的魂,把那段關于明朝士子林功懋引進嶺南良種荔枝的千古功績訴說至今。
我們常說:喝水不忘挖井人。當你今日在享受著荔枝的甜蜜之時,你是否想到效仿古人的明智之舉,讓給予我們鄉親幸福的德行世代相傳?你是否體悟到唯有黨和國家關于“大念山海經”的英明舉措,才有可能使得昔日的朝庭貢品也終于走進平常百姓家?
吃著荔枝,緣于這樣的詰問,于唇齒荔香未泯之余,拿筆學作七絕一首,以抒這個甜蜜的夏日感懷:六月金浦色氣重,鹿水山間荔枝紅。鳳卵龍丸多似谷,村村盡唱太平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