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好想你

1

“真的好想你，我在夜里呼喚黎明，天上的星星喲也了解我的心，我心中只有你……”這歌第一次在耳邊響起時，彼時年少的我，不識愁滋味。卻過早地懂得了愛情。那個聲聲血字字淚非我不娶的男人，把道別也忘記了，匆匆而去，干凈利落地轉(zhuǎn)身。連個背影都沒給我留下。我懂得了什么叫拋棄，什么叫失戀。也知道了，酒是好東西，能解千愁。于是，夜夜醉，夜夜在酒吧徘徊。而酒吧里夜夜都有這首歌響起。

我想我是漂亮的吧，不然為何那些蜂一般的男人紛紛涌來，他們笑得無恥，目的明確，帶著誰都看得見的暖昧·爭著為我買單。那一刻，我打定主意沉淪，沉淪的本意自然是報復那個離開的男人，于是任他們抱了，捏了。然后樂了。當有男人提出帶我走的時候，我的意識已經(jīng)模糊，那個男人一臉媚笑地說，小姐，跟我走，為你解憂。

我剛想還對方一個笑臉，突然一聲脆響在耳邊響起，然后我看到了一個碎在眼前的杯子，杯里鮮艷的葡萄酒在暗影里猩紅得可憐。我像一個在舊夢里驚醒的孩子，看著眼前猥瑣的男人，突然放聲大哭。淚水肆意地洶涌。一如那男人已經(jīng)占了我的便宜。男人被嚇壞了。帶著一臉無奈離開，這時服務(wù)生過來扯我的胳膊，一邊扯一邊說，小姐，你影響了本酒吧的生意，請你出去。

我倔強地不肯走，酒吧保安進來的時候。我正哭得無比委屈，一邊哭一邊罵。你們都是壞人，欺負一個弱女子。

我的話引來無數(shù)人的圍觀，酒吧氣氛突然高漲起來，然后我覺得有人在扯我的胳膊，有人開始吹起了口哨。我像一塊浮木似地任人拉來扯去，他們笑得張揚，我的酒立即醒了，嚇得大叫，放開我，放開我!

一陣暖昧的哄笑過后。一雙溫暖的手牽起我。一邊往酒吧門外擠一邊喊，讓開，這是我朋友。讓開!奠名地，我對這個聲音充滿了信任感。由著他將我拉出酒吧，然后再由著他沖我大喊大叫，喂，小姐，酒喝得少叫消遣，喝多了可就失態(tài)了!

這聲音將我徹底喊醒。眼前這張年輕的臉，棱角分明地由路燈的光影傳給我，我看著那雙真誠的眼睛，突然淚如雨下。我的哭泣令他無措，也令他心軟，我聽到他溫情的說，算了，誰都有傷心過往，忘記吧，你還年輕呢。

我不知道這是一種敷衍，還是一眼便看穿我的聰明，我突然有種想找人傾吐的欲望，在這個冷漠的都市里，我希望尋找到一份溫暖地寄托。我將頭一偏，輕輕靠在他肩上。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而他竟舍得讓我靠，不動不移，只是那么直挺挺地站著，直到我抬起頭，直到我笑出了淚。

我不知道。世間竟有這樣的男子，甘愿給一個陌生女子如此真心的關(guān)切。

我不知道，他到底為什么要對我。這樣一個陌生的女子好。

2

帶著這樣的疑問，我第二天再次去了那家酒吧。燈火闌珊時，我滴酒不沾，在一張張陌生的面孔里尋找那一抹熟悉。尋了一個又_個，在酒吧嘈雜的夜晚，我像一只迷失路途的蜜蜂，憑著鼻息里尚存的花香，尋找那條歸家的路。可惜，沒找著，透過一張張暖昧不清的笑臉，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擁有那樣一張真誠的臉是多么地不容易，更何況他手心里的溫暖令我久久不能忘懷……

終于，有歌聲在耳畔響起：“千山萬水怎么能隔阻我對你的愛。月亮下面輕輕的飄著。我的一片情……，”這聲音讓我有一秒鐘的遲疑，下一秒鐘便是驚喜!我知道，這是他的聲音。低沉，緩慢，又溫情!回望，他正站在臺上沖我揮手，光影中，人頭攢動中。他竟然一眼認出了我!那一刻，驚喜無須更多的語言，我只想他快些唱完，然后再拉著我手，奔出這嘈雜，好好地聽我訴說……

有好事者順著我的眼睛瞅到了他，立即湊上來說，喲，看上他啦?他可是情場王子，小心哦。

情場王子?任我再笨，我也知道這代表什么意思!但我卻不愿相信，他是那么溫情的一個好男人。且?guī)椭^我這樣的弱女子，怎么會是流連歡場的王子?我寧愿相信他是一個歌手，且希望他能當面告訴我，那些話真的是謠言。

他的歌在掌聲中落幕，有女人尖叫著喊，不錯，再來一首!

可他沒答理，徑直走下臺來，看著我，只一秒，我便讀出了他眼神里的復雜，他一邊把我往門外推一邊擰緊眉心，很不悅地說，你怎么又來了?

看他一臉認真的譴責，我突然樂了。不為別的，只為他這句貼心的責備。這世上沒幾個人會如此地在意我的去向，而他是其中一個，我應(yīng)該高興，不是嗎?

可他不理這些，一直瞅著我生氣，高聳的鼻子氣得有些跳動，我忍不住上前任性地撫了一下，那瞬間我心里什么想法也沒有，只是覺得，他是自己的某個親人，不存歹念，他希望我幸福，我希望他快樂。我們的目光短兵交接，我看到他眼神里有些驚喜，光芒掩飾不住地閃爍，在我心里，我以為那是愛的火苗，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接受，于是羞澀地低下頭去，等到再抬起頭時，他眼里的火苗沒了，瞬間滅了。

我的光影在他的瞳孔里沒有存留。我的心有些許失望。很想任性地問問，他到底是不是喜歡我?可沒問出口。我怕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突然輕了，只好忍住。這次相見依然沒有任何結(jié)果，但他讓我知道了，好女孩不應(yīng)該再去那種地方，至少不應(yīng)該再喝那么多酒。

他說。你不是天生墮落的女子，好好珍惜自己。

他說，你不應(yīng)該再來這里，這里不是你的天堂。

3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遇上了愛情。但我知道，自己遇上了一個好男人。他懂得珍惜一個女子的仰望。他懂得憐取一個女子的心思。其實我自己何嘗不知，酒吧那種地方只是暫時的買醉場所，自己何嘗不明白，易生暖昧的地方永遠不會有愛情，而對女子來說，沒有愛情的地方肯定不是天堂。

于是，我聽了他的勸，不再去。但同時他也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留下電話，有時間便陪我聊聊天。他應(yīng)了，我樂了。如同撿著一個上好的寶貝，只屬于自己的寶貝。我按撩不住內(nèi)心的喜悅，只要想起便會打他電話，不論等多久，我都會在約好的地方等到他，然后任性地拉著他，陪自己聊天。說話，天文地理，人性世情，我覺得我們像兩臺說話的機器，坐在一起便有聊不完的話題。

對此，我曾笑著逗他，你前世是我的嘴巴，百說不厭。

而他則笑答，你前世是我的舌頭，總能口吐蓮花。

我們像兩個找著童年的孩子，快樂無極限地蔓延。興致好時，他會給我一個人唱：“真的好想你，你是我燦爛的黎明。寒冷的冬天喲也早已過去，愿春色鋪滿你的心……”

在他的歌聲里。我想像著自己足穿著漂亮衣服的娃娃，無比歡暢地享受著春光的愛撫。

4

如果不是那天非拉著他逛街，如果不是那天逛街遇上了那個常去酒吧的女人，我想，我會與他一直這樣單純地走下去，不論是不是情侶，至少還能是朋友。

可是，偏偏遇上了，當那個女人恬不知恥地上前扯他的頭發(fā)，嘴里罵著說，你個混蛋，害得我離婚，你卻跑了。真是無情啊……那一刻，我是聽懂的了，因為他的表情除了尷尬，就是一臉的歉意。憑多日的相處，我知道，他真的是人們嘴里的那個情場王子。

后來女人的哭訴越來越真切，原來她愛上了他，一心離婚再嫁，而他卻不愿娶她。我不清楚這其中有多少糾葛，我只知道，這個已然在我心里占據(jù)了位置的男子，令我的心開始疼，痛徹心扉。

我沒有逃，也沒有跑，只是想聽他一個解釋。終于，鬧瘋了的女人被人扯遠，他這才有時間對我解釋，他說，對不起，早就應(yīng)該告訴你，我不是一個可以做朋友的人，我不配。

淚流滿面。淚光里，他對我所有的幫助，還有那些溫暖的好，電影一般襲來，我忍不住哽咽著問，那么，你為何對我那么好?為何要走近我?

他的回答令我的心再次疼痛，他說，因為你像她，我曾經(jīng)的女朋友，為愛而傷的女子，最怕做錯事，而人一旦做了錯事，再無回頭的機會，我不要你重蹈她的覆轍。

原來。我在他的心里，是一個錯一步便是一世的可憐女子。

原來，他給的幫助，只是因為我像他的某個故人。

我離開了他，離開了那座小城。一個漂泊的女子，處處無家，處處可為家。

我知道自己遇上的只是憐憫，不是一份可歌可泣的愛情。我只是遇上了一雙溫暖的手，這雙手在我需要的時刻善良地拉了一把。

以為自己能忘記的。可多年后，在一個小型晚會上，那首熟悉的旋律再次響起：“你的笑容就像一首歌，滋潤著我的愛，你的身影就像一條河，滋潤著我的情……”

剎那間，那張真誠年輕的臉，再次覆蓋了來襲的往事。我的耳邊仿佛一直回蕩著他的聲音，低緩，蒼涼，不離不棄的縈繞。以為沒有人會一直唱同一首歌的，以為老歌很快便會叫人忘記的，可是淚水下來的時候，我終于明白，有些人，有些事，是不會隨著歲月逝去的，就算哪天你不再憶起，那也只是片刻的遺忘。一旦有合適的場景，你還是會被往事驚醒，紛紛擾擾的往事會告訴你，曾經(jīng)的一切，真實又難忘。

一如這曲久唱不衰的歌，一如那雙在沉淪時刻，拉過我的、溫暖的手。

編輯：姚 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