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祝福》和《殺夫》中的女性悲劇

摘 要：本文以《祝福》和《殺夫》女主人公艱難的生存困境做為觀照對象，分析她們在困境中選擇的人生道路并探討造成這些女性悲劇的原因。

關鍵詞：女性困境 《祝福》 《殺夫》

作者簡介:楊坪（1985—）女，現為鄭州大學文學院中國現當代文學專業09級研究生，研究方向為當代文學。

[中圖分類號]：I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0)-20-0017-02

通過文本的細讀，我們看到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李昂《殺夫》中的陳林市就是魯迅《祝福》中的祥林嫂。陳林市與祥林嫂這兩個不同地域、不同時代的女人面對著同樣艱難的生存困境，受著同樣沉重的壓迫，最后走投無路的悲劇命運。

一．艱難的生存困境

新文化運動帶來的新思想的傳播，一定程度上給被封建思想壓抑了兩千多年的中國社會注入了新鮮的血液。“出走的娜拉”成為眾多女性追仿的偶像，但封建文化不會在一夕之間徹底消失，女性想要得到徹底的解放也不可能一蹴而就，她們要面對的仍然是無路可逃的艱難的生存困境。

《祝福》是魯迅1924年發表于《東方雜志》的短篇小說。主人公祥林嫂在丈夫死后為了生存逃到了魯鎮，后被婆家劫回賣給了山里人賀六做妻。不久，賀六死于傷寒，更不幸的是孩子也被狼吃了，于是她又回到了魯四老爺家做幫傭。人們認為祥林嫂克死了兩任丈夫和自己的孩子是不吉祥的，在祭祀時候，也不許她插手。此后，她變得精神恍惚，失去了勞動能力，被魯四老爺趕了出去，后來淪為乞丐，在魯鎮最隆重的祝福時分凄涼的死在大街上。

《殺夫》是李昂發表于1983年《聯合報》的短篇小說。女主人公林市父母早亡，寄居在叔父家里過著奴隸般的生活，長大后被叔父賣給殺豬的陳江水以換取長期的肉票。陳江水以殺豬為生，對林市毫無感情可言。林市從結婚開始就受著責罵，耳光，性暴力，饑餓的威脅，雪上加霜的是還要受到同為女性的以阿罔官為代表的其他婦女流言輿論的傷害。

表面看來她們的生活環境和人生境遇不同，但她們有著相同的處境——都生活在男權的包圍和堵截中，無論是生活在魯鎮的祥林嫂，還是在臺灣的林市，在這個以男性為中心的父權制社會的大環境中，她們的生活無遺都充滿了壓抑和艱辛。

二．面對困境，選擇的道路

正如魯迅先生所說的“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在如此艱難的生存困境中，她們該何去何從呢？讓我們來看看她們所選擇的道路。

先來看下祥林嫂，雖然她的生活備受各種權利的壓迫，但她對生活的追求還是很堅韌的，她嫁給了十幾歲的丈夫后，丈夫死去，婆婆壓迫她，她為了活下去竟然逃了出來，到魯鎮做傭工，那時候她還是很健康也很能干的，等她不幸被抓回去賣給賀六后，她有了自己的孩子，雖然丈夫死了，但她“又能做，打柴搞茶養蠶”[3]很用心的撫養孩子生活，然而孩子被狼吃了，她雖然一直絮絮叨叨的埋怨自己的粗心，但是并沒有選擇自殺而是為了活下去又回到魯鎮打工過活，面對著悲慘的生活她有著最低限度的滿足，努力的活著。然而封建禮教的壓迫一點一點的吞噬著她的精神，她被大家當做笑料當做罪人當做不祥之物，她自己不知道反抗思考也認為自己是有罪的，于是在禮教的迫害下，悲哀的死去。

林市，在丈夫殘暴的性虐待下，解決了溫飽，而且半年下來“林市胖了不止一圈”[1]“轟轟烈烈的不僅胳膊粗了，一些女性的征兆也無可抑遏的明顯起來，這時有幾分水漾”[1]待聽到阿罔官的一席不堪入耳的話之后，林市感覺到了羞辱，難堪。于是她決意再也不喊叫出聲，然而本來就殘暴的陳江水對她的態度更加惡劣，甚至不給她帶食物，為了解決餓的問題，她嘗試去幫工無果，于是她用僅有的幾個銅板買了小鴨子來養以求自救，然而就在她的殷切希望的等待中，陳江水殘暴的把所有小鴨子砍殺的七零八碎，掐滅了她所有的希望，于是在忍不可忍中她夢魘般的斬殺了丈夫。“林市揮起刀，一陣切斬……再來應該輪到把頭割下來……多切幾下……即成一團沉甸甸血肉模糊的肉堆”[1]。血腥中帶著報復的快感，這種魔鬼般的殘忍讓人心驚。在惡魔般的報復后，她面臨的是死刑的命運。

在男性話語系統下，這些女性不管是順從還是反叛都是徒勞的，等待她們的是一張永遠也沖不破的網，最終只能注定是死掉或者瘋掉的命運悲劇。

三．造成困境的原因

從社會原因來看，封建社會是男性的社會，男性根據自己的需要，按照他們的理想建構著社會的種種組織形式，占據著社會存在的絕對優勢，沒有女性獨立生存的空間。一方面，封建的婚姻制度對女性自由選擇婚姻的戕害。女性被迫走進婚姻，沒有自主選擇的權力。在封建制宗法社會中，女性的婚姻只能依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祥林嫂在丈夫死后，還要受到婆婆的夫權控制，光天化日之下被劫持，被強賣。林市的婚姻實質上就是一場赤裸裸的商品交易，林市就像貨品一樣被叔叔以長期吃肉不要錢的條件而賣掉。封建制荒唐的婚姻制度對于女性的壓迫是以后女性悲劇的導火索。另一方面，封建家族和封建倫理對女性的迫害。封建的倫理要求女子的貞節“從一而終”，而祥林嫂卻被迫再次出嫁，這就造成了她的不守婦道，被所有人瞧不起，當做笑話的把柄。又因其克夫克子，封建思想認為這是極大的不祥，所以魯鎮的人們排擠她。就連死后，魯四老爺說：“不早不遲，偏偏要在這個時候——這就可見是一個謬種。”[3]整個魯鎮都用一種自居的高度來傳播并深信不疑的貫徹著封建的倫理原則，都認為祥林嫂有罪，而她正是在這種精神的壓迫下，承認自己有罪并至死也沒有懷疑過。《殺夫》中，以叔父為代表的虛偽的封建家族勢力，對孤兒寡母任意欺凌，現實霸占了她們的房子，其后對于她們艱難的生活不管不問，待到林市母親為了換取飯團而與他人私通時，又以一副惡心的嘴臉出現，為了維護家族榮譽，以自己的權力賦予她人生命的虐殺，把其母沉塘溺死。而野蠻的殺豬仔陳江水標志的是暴力的夫權統治，結婚當天，林市忍受陳江水血腥的獸欲后換來的是一大塊“帶皮帶油”的豬肉。在封建制小農經濟的體制下，女性的經濟不能自立，只能依附其丈夫。李昂把《殺夫》稱為“吃不飽的文學”主要是“提出女性在無經濟獨立條件下，只有仰賴男性為生，其可能的悲慘狀況之一般”[3]如果丈夫不帶食物回家，她就只能餓著。

從內部原因來看，造成女性悲劇的主要原因是女性自我意識的缺失。中國有著幾千年的封建文化，封建思想不僅成為統治者的工具，還成為人們頭腦中根深蒂固的觀念。女性因為自己的腦中也積淀著封建男權思想，而無法真正的思考過如何獨立自救，是自己得到解脫，反而一步步的陷入悲劇的深淵。在封建禮教的統治下，婦女沒有獨立的人格。所謂“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祥林嫂本身對傳統的婦德觀念有著深深的認同并遵循著，比如丈夫死后她的被迫在出嫁的當天，她十分強烈的抗爭不愿意在嫁，這可不是對婆婆權力表達不滿，而是她本身受著封建的貞節思想的毒害，認為“好女不嫁二夫”。對封建迷信思想，她也有著高度的認同感。比如人們認為她克死兩任丈夫又克死了兒子是有罪的，她就也認為的確是自己有罪，于是去捐門檻想贖罪，等她捐了門檻后“神氣很舒暢，眼光也分外有神”[2]仿佛自己可以不下地獄了，獲得重生了。然而很不幸的是，大家依然忌諱她，尤其是在四嫂不讓她做祭祀的工作時，她的反應是“炮烙似的縮手，臉色同時變作灰黑……只是失神的站著。”[2]如果不是內心對封建禮教的完全認同并深信不疑，她根本不用如此劇烈的反應。

在這里不得不提到以阿罔官，柳媽為代表的女性，她們本身是男權社會的受害者，但是她們卻又用著封建道德迫害著同為女性的悲慘女人，這真是悲哀，她們愚昧麻木的以輿論的力量傷害著那些不幸的女人，加重了她們的悲劇。柳媽在聽膩了阿毛的故事后，就開始取笑祥林嫂額上的傷痕，然后又說死后要下地獄，得捐門檻，使得祥林嫂第二天眼睛上圍了黑圈。而且還把祥林嫂再嫁的不幸當做笑料傳揚，使得祥林嫂整天的不說話。等祥林嫂傾其所有捐了門檻，可以抱著希望生活的時候，卻不料這小小的希望在不讓參加祭祀工作變成了更大的絕望。而阿罔官呢？在林市被陳江水的性虐待事件中，阿罔官不同情也就罷了，反而卻站著男性的立場“我們做女人的凡事要忍，要知夫與天齊”[1]正是以阿罔倌為首的婦人們對林市的痛苦的冷漠、嘲笑，使得林市的精神世界崩塌。從這些女人的意識中，我們可以看到中國的封建意識在女性心靈深處的投影。

四．結語

綜上所述，《祝福》和《殺夫》中的女主人公生活背景迥異，但卻同樣反應了女性在男權社會中的悲劇命運。通過她們生活的悲慘遭遇的羅列，我們應該看到封建思想對于人心的迫害之殘忍，而通過對造成悲劇的原因的探索使我們認識到短時間內徹底消除男權對女性的壓迫的任務是艱巨的。

參考文獻：

[1]李昂：殺夫[M]，臺北：聯經出版公司，1994

[2]魯迅：魯迅作品選：祝福[M] ，北京同心出版社，2000

[3]李昂：殺夫#8226;殺妻#8226;沙豬傳真對話國際篇[J] ，臺灣文學選刊，1989，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