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古斯特•孔德和他的宗教思想

摘 要：法國社會學家奧古斯特#8226;孔德認為，不論過去還是將來，宗教一直都是社會秩序的主要支柱，社會秩序都要依靠宗教來加以維持。但是，孔德認為，傳統的宗教已經無法完成這一使命了，因此，他呼吁建立一種崇拜人的新宗教“人道教”。

關鍵詞：奧古斯特#8226;孔德；人道教；宗教思想

作者簡介:黃文忠，出生年月：1972年6月，工作單位：河北省委黨校，河北師范大學法政學院在讀博士，研究方向：馬克思主義社會發展理論研究，職稱：館員

[中圖分類號]：B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1)-20-0227-02

在社會科學界，法國19世紀學者奧古斯特#8226;孔德享有不大不小的名氣——一提起孔德，人們首先想到的往往是他“社會學創始人”的開拓性身份，他的“實證主義社會學”的理論特點和方法，但他的宗教思想卻由于各種原因被有意無意的忽視了，國內這方面的研究尚不多見。本文就將試圖對孔德的“人道教”宗教思想加以初步的分析和評說。

一、孔德的生平和時代背景

實證主義的創始人、“社會學”這一名詞的創立者奧古斯特#8226;孔德(AugusteComte，1798～1857)生于法國南部的蒙彼利埃城，父親是一名篤信天主教的稅務官，保皇主義者，母親則是一名猶太教徒。父母雙方由于所信仰的宗教不同，時常引發種種家庭矛盾和沖突。按照弗洛伊德的“幼年創傷”理論，這種早年家庭生活的不和諧氣氛，注定會給孔德今后的人生帶來難以磨滅的深刻影響。這可能是他后來脫離天主教并反對君主主義的內在原因。孔德自幼身材矮小、其貌不揚、身體孱弱，但頭腦聰慧且勤奮好學，中學時代學習一直成績優秀。1814年，孔德進入巴黎綜合技術學校學習。在校期間，孔德十分留意法國的政治局勢，他既憎恨拿破侖帝制又反對波旁王朝的復辟，對當時法國社會的政治混亂與社會動蕩非常不滿。因為鼓吹自由，孔德在一八一六年被學校開除。離校之后，他曾任數學家庭教師，以此掙得微薄的薪水糊口度日。第二年，他結識了空想社會主義思想家圣西門，并成為其秘書。很多研究者都強調圣西門對孔德思想的影響，但也有人認為這種影響是相對的——年富力強、極富創造力的孔德對圣西門的影響甚至要比圣西門對他的影響還要大。幾年之后，因為經濟上的糾紛和學術觀點上的分歧，孔德與圣西門分道揚鑣。一八二六年孔德回到故鄉，開始著手建立并宣傳自己的實證哲學，但講座辦了三次就辦不下去了，這讓他十分沮喪。

孔德的情感生活也很不順遂。還在他給圣西門做秘書就陷入了與一位有夫之婦的不倫之戀，據說還有了孩子。孔德27歲時候和Caroline Masson結婚，但這卻是一場失敗的婚姻。愛著別人的Masson經常無故離家出走，這讓癡情的孔德傷透了心，導致精神崩潰，進了瘋人院。絕望的孔德也曾想跳河自殺但沒有成功。這場糟糕的婚姻直到1842年他們正式離婚才結束。后來，46歲的孔德瘋狂 地愛上了一個名叫Clotilde的女人，她是孔德一個同學的妹妹，已婚，但跟丈夫分居。1845年孔德向身患絕癥Clotilde表白卻遭到了拒絕。第二年的4月5日，Clotidle在孔德陪伴下病故。她的死對孔德造成了強烈的刺激，半生信奉、宣揚實證主義的孔德轉而求助于宗教，試圖從中尋得慰藉。在孔德的晚年，他創立了“人道教”，并在余下的十來年時間里狂熱地宣傳宗教之愛。1857年9月5日，巴黎，身患癌癥的孔德在教徒的陪伴下，趴在Clotidle生前坐過的椅子上溘然長逝，后埋葬于拉謝斯神父墓園（Père-Lachaise）。孔德的主要著作有：《實證哲學教程》（6卷）、《實證政治體系》（4卷）、《主觀的綜合》等。

孔德生活的時代動蕩不安。軍事天才拿破侖差一點統一了歐洲，但是法軍兵敗萊比錫之后，波旁王朝又復辟了。新興資產階級同封建勢力作斗爭、新教與天主教的斗爭依然在激烈進行較量。在大革命爆發到拿破侖下臺之后的一段時間里，歐美各國都出現了宗教熱潮。法國雖然在大革命時期關閉過教堂，此時也在積極恢復傳統宗教。這種形勢的變化是與當時西方的社會局勢密不可分的。十九世紀二十年代末到四十年代末這二十年間，歐洲社會動蕩不安，一方面是經濟危機的暴發，另一方面則是工人運動、憲章運動高漲，民族國家崛起。面對日益激化的社會矛盾，資產階級不再堅持自由理想，對宗教的態度也發生了很大的改變。親身經歷過這一變化的恩格斯后來評論道：法國和德國的資產階級……不聲不響地丟掉了他們的自由思想……嘲笑宗教的人，一個一個地在外表上變成了篤信宗教的人，他們畢恭畢敬地談論教會、它的教條和儀式，甚至在實在不得已的時候，自己也行起這些儀式來了。……“必須為人民保存宗教”，這是拯救社會于完全毀滅的唯一的和最后的手段。[1]

如何才能緩和社會沖突并建立穩定的社會秩序？資產階級轉向了宗教，孔德也給出了他自己類似的答案。在他看來，社會的混亂以及個人遭遇的不幸，都是由人類社會道德淪喪造成的，要想恢復社會秩序，就得依靠宗教的力量。

二、孔德與宗教有關的主要思想

（一）人性論

孔德的人性論是其社會觀念和宗教思想的基礎。在孔德看來，人性具有雙重或三重性質，可以說人是由良智和智力組成的，或者可以把良智分成感情（或情感）和活動，并認為人就是感情、活動和才智。孔德認為，感情也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利他型的，一種是利己型的。利己型情感又可以進一步細分為純粹的利己本能如食欲、性欲、母性和雖屬利己主義但也與他人有關的一些稟性，如軍事上和工業上的利己主義行為。而利他型情感有三種：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在平等基礎上的愛慕；范圍已經擴大了的崇敬，它指的是兒子對父親、學生對師長、下級對上級的崇敬；第三種是仁愛，這種行為大體上已普遍擴展，并將在人類宗教中發揚光大。才智可以分為理解和表達兩類。活動可分為三種意向：古典哲學中的剛毅這個詞要求辦事的勇氣、行動時的謹慎和實現目標時的堅定不移。[2]

（二）社會論

在《實證政治體系》一書之中，孔德展開了對社會秩序與社會發展的分析，這兩種研究分別叫做社會靜力學和社會動力學。社會靜力學以社會秩序為研究對象，社會動力學以社會進步為對象，前者是后者的基礎，二者構成相互依存的一個整體。值得注意的是，孔德把這種建基在對人性的分析之上，這也是許多前輩學者所喜歡采納的切入點。

1、社會靜力學

在社會靜力學中，孔德提出了社會有機體理論。他在社會和生物有機體之間進行類比，認為個人構成家庭，家庭構成社會的細胞，階層和民族是社會的組織器官。社會靜力學大體上相當于解剖學，孔德從個人、家庭和社會三個方面進行了分析。

(1)個人。個人的利己之心可以促進社會的發展，利他之心則是促使人們結成社會秩序的基礎，二者之間應該達到某種平衡。

(2)家庭。家庭是以人的本性、情感和道德為紐帶把個人結合起來的社會細胞，家庭生活的原則是愛與感激。家庭涉及兩性關系和長幼關系，前者創造家庭，后者維系家庭。兩性關系靠“愛”來維系；在長幼關系中，父母是權威，子女“感激”父母，服從家長。家庭關系的原則是社會生活的基礎，家庭教育為人們步入社會打下了基礎。。

(3)社會。政府是利他心的產物，政府如同家長，是社會秩序的調節者，目的在于調節社會關系、鞏固社會秩序、防止社會解體，人民必須服從政府。而階層、組織和機構等則是社會成員。社會成員只有既堅持愛的原則又堅持服從的原則才能建立安定的社會環境，因為只有人們相互友愛、相互同情，平民服從領袖，人人遵守政府的規定，社會才能獲得秩序與穩定。

2、社會動力學

在社會動力學中，孔德研究了社會變遷的動力。在他看來，人類歷史從根本上講是一部精神歷史，社會進化的原動力是人類理智的進化。人類精神和人類社會都經歷了三個發展階段，分別是神學階段、形而上學階段和實證階段，它們也可以分別被叫做虛構階段、抽象階段和科學階段。

（1）神學階段(大約在公元1300年以前)。在這段歷史時期中，人們認為超自然力量和神是一切事物存在的根據，社會和自然界都是由神創造的。神學階段又包含3個相繼發生的階段，即拜物教信仰時期、多神教信仰時期和一神教信仰時期。神學階段是人類理智的起步階段，但生產和生活迫使人們去探求現象背后的最終原因。相對低下的人類理智尚不足以完成這一使命，于是，人們就用自己的想像能力來對那些困擾他們的問題加以闡釋，結果就誕生了宗教神學。但是隨著科學的進步和知識的積累，人的理智逐漸擺脫宗教神學的束縛進入形而上學階段。

（2）形而上學階段（約1300～1800年）。這是一個過渡階段，又可進一步劃分為兩個時期，即批判的或破壞的時期和有機的或建設的時期。在這個歷史時期中，人們開始不再以神的力量來解釋現實事物了，而是轉而崇拜抽象力量，認為事物內部抽象的本質才是事物存在的的終極原因。這其實是改頭換面的神學階段：人們用超驗的抽象概念來代替神學階段的神靈，利用邏輯推理和抽象的思辨來代替想像，從而創生出種種哲學理論，這些理論摧毀了人們之前對神的堅定信念，既給人們的頭腦帶來了混亂，又為進入下一個階段打下了基礎。

（3）實證階段（1800年以后）是理智發展的第三階段，也是最高階段。這一階段上，人們完全放棄了神學和形而上學的思維方法，開始致力于觀察現象，探討支配自然和社會的一般規律。人們從經驗事實出發，憑借觀察和理性的力量去說明事物、解釋現象、發現規律。

孔德認為，社會發展階段與人類理智的發展階段是一致的。與人類理智發展的神學、形而上學和實證三階段相對應的社會組織形式分別是軍事社會、法律社會和工業社會，相應的政權組織形式分別為神權政體、王權政體和共和政體，政治思想分別是“君權神授”思想、抽象的“民主自由”觀念和實證政治哲學。在孔德看來，他所處的時代，神學思想已經過時，科學思想成為主導思想，封建君主制度也正在消亡，正在出現的是一個以實證思想指導下的工業社會。

不但如此，在孔德看來，各門科學理論的發展也離不開這三個階段：科學發展的早期受神學的統治，占星術、煉金術是那時的“科學”；到中期則受形而上學思維的支配，力求在經驗現象內部或背后尋找抽象的本質或動因；現代科學則已進入實證階段，重視從現象到規律的研究，物理學就是現代科學的典范。

孔德的人性論、社會論為他后來提出人道教奠定了邏輯的基礎。

三、人道教

孔德認為沒有秩序就沒有進步，沒有進步也就沒有秩序。他認為影響社會進步的因素很多，其中宗教對社會發展中起著重要作用。盡管宗教神學產生在社會發展的最初階段，但是宗教一經產生就有助于在人與人之間建立感情聯系，規范人們的價值觀念與信仰追求，平衡人們的利己之心與利他之心，使之自覺遵守社會規范，維護社會秩序。所以孔德認為，在社會發展的第三階段，亦即實證社會里，仍然要依靠宗教來維護社會的穩定和秩序。但在實證階段，科學和理性也早已超出了神學思維階段，傳統宗教已經很難讓具有實證精神的人所接受，于是，孔德認為，時代需要一種全新的宗教，他認為這就是“人道教”。

在Clotilde死后的第二年，即1847年，孔德創立了人道教，再一年，創建了“實證主義協會”，成為他進行宗教宣傳的主要場所。所謂的人道教就是關于人類之愛的宗教。這種宗教不崇拜上帝，而是倡導用對人類的愛代替對上帝的愛。孔德為人道教制定了一系列的教階制度、教規、教義和禮儀。孔德設立了教堂，任命自己為教主，并親自在教堂里傳經布道。孔德還從歷史上找出偉人作為人道教的崇拜對象，從阿基米德、柏拉圖、奧古斯丁、伽利略到牛頓共81人。他還編制日歷，定期紀念其中的某一位圣人。人道教具有兩個特征，一是強調愛和情感力量，二是強調科學。他認為社會學家將成為人道教的祭司和工作人員，“社會學家將是新秩序的知識和道德的衛士。他們的作用是指導企業家和政府首腦，使他們在科學知識和道德原則的指導下活動。總之，社會學家將是社會新秩序的精神傳教士，在他們的英明領導下，社會成員將懂得他們的幸福、健康和有秩序的社會進步取決于利他主義情操的發展和履行為人類服務的職責。”[3]孔德還秉承科學實證的精神專門測算出社會改造所需的主教和牧師的數量。

孔德的人道教曾在法英及南美一些國家流行，人道教的宗教場所目前在世界上保留有兩處，一處在法國巴黎Marais區；另一處是在巴西，據說現在還有不少教徒在其中從事宗教活動。

四、對孔德宗教思想的評價

孔德是從人性論出發，借助宗教，特別是人道教的力量，來構建著他的理想社會秩序的。而Clotidle的死深深地觸動了孔德，觸發了人道教誕生。正如阿隆說的“我說他是主張人類統一性的社會學家，因而這種主張人類統一的社會學必然的或至少是可能的結果就是人類統一的宗教。偉人宗教就是按照彼此團結的原則而改變了面貌的人身上的最美好的東西。”[4]

參考文獻：

[1] 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8226;第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401-402頁.

[2][法]雷蒙#8226;阿隆.社會學主要思潮.上海譯文出版社，1988年，第107頁.

[3][美]D.P.約翰遜.社會學理論.國際文化出版公司，1988年，112頁.

[4][法]雷蒙#8226;阿隆.社會學主要思潮.上海譯文出版社，1988年，第12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