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常常向父母提起,我討厭家里的那張玻璃餐桌。其實,那只是一個借口。
“吃飯啦,熱著呢!”媽媽說。
“快來吧,菜要涼了。”爸爸說。
“唉,菜已經涼了。”媽媽說。
“不吃!”我說。
有的時候,我實在被催得不耐煩了,磨磨蹭蹭地走到餐廳,像行刑一樣坐在桌邊,草草了事。“怎么吃得這么快?小心噎著。”爸爸關切地問。“都是你們買的桌子啦,那么涼,我的手再多放一會兒,我就要感冒了!”我的聲音已經飄遠了。
多么蹩腳的借口,其實我是因為他們催得我沒能把一篇文章看完,心里在賭氣。
我已經和這樣兩個婆婆媽媽又瑣瑣碎碎的人在一張餐桌上吃了十多年的飯。所以,當媽媽猶猶豫豫地提出初三學習緊,中午就在食堂吃飯的建議時,我二話沒說,拿起飯卡就去了學校。
我可能已經養成了“賴飯”的習慣。那天中午放學后,我拿著飯卡,慢悠悠地踱去了那個有些陌生的食堂。人基本散盡了,只剩下為數不多的幾個同學和他們面前差不多空了的盤子。
菜已經涼透了,飯也是,湯也是。我許久不習慣冷食物的胃開始輕微地抽痛。平時在家里,哪怕吃飯的時間過了一兩個小時,我端在手上的飯永遠是溫熱的。我不知道爸爸媽媽用了什么方法使熱過的菜仍舊可口,我也從來沒有想要知道過。溫暖習以為常,冷的時候,這種記憶才有了一種恍然大悟的清晰。 “你怎么了?”旁邊的同學看我停下不動了,奇怪地問。“菜……很冷,不想吃。”我指了指桌上,聽起來有點虛弱。“冷?這有什么?平時來遲了都是這樣的啊,你也別太嬌氣了。”
原來,我已經被兩個叫“爸爸”“媽媽”的人在餐桌上寵了十幾年。他們平時對我再嚴格,吃的方面,卻從沒有哪里不周到。
我鬧著要回家吃飯,媽媽很快同意了。
提前十幾分鐘,我就坐在了桌邊。爸爸笑著看我:“今天很乖嘛,沒喊就過來了。”我想說點什么,又覺得矯情,就沒答他。過了一會兒,他突然提起來:“你知道我們家為什么要用玻璃桌嗎?你小的時候啊,常常把皮球玩到桌子底下去,找不到了就哭。我和你媽聽得不忍心,又沒時間次次給你撿球,就把木頭桌子換成玻璃桌子,透明的,看得清清楚楚。原以為你該開心一點的,誰知道讓你哭鼻子的事那么多,你的眼淚一天也沒少過。”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對于已經模糊的童年記憶,兩個人總是毫不厭倦地說了又說。從前,我覺得煩,現在,卻是一種陌生的幸福感。沉默并沒有持續多久,媽媽的菜很快就出了鍋,居然是青菜豆腐湯。“佳佳,最近我們家剛買房,手頭緊,你……”媽媽有點窘,猶豫了一下,才把碗輕輕地放在了桌邊,又向前推了一點。我什么也沒說,抓起了筷子……
爸爸媽媽,你們要知道,吃什么是沒有關系的。因為每一樣微不足道的食材,哪怕是一根青菜葉,我都能看到爸爸在菜場里精心挑選,媽媽在廚房里用心烹調,兩個人再耐心地催我吃飯的情意。每個人都忙,爸爸媽媽卻在忙碌里孕育出了每一道普通的菜中濃郁的香氣。我的手放在桌上,覺得這張玻璃桌涼而溫暖。涼的是玻璃,溫暖的是心。
簡評:餐桌很普通,但是這普通的餐桌被作者詮釋得不普通。這張起初讓作者討厭的餐桌見證了作者的成長,更見證了關愛子女的父母的心。作者捕捉到了生活中的細節,而就是這小小的來自生活的細節,讓我們讀來倍感溫馨。
(指導老師 滿 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