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紅樓夢》復雜的男女性愛關系的描寫中有兩組對照系:一組是賈寶玉同黛玉、寶釵姐妹及晴雯、平兒、香菱等人的情感交流;另一組是賈璉、薛蟠、賈珍不顧人倫廉恥的縱欲行為。前者是作為美的對象來表現的,后者是作為丑的對象來揭露的。兩相對照,美的更美,丑的更丑。
寶玉在與黛玉的交往中,對她的尊重、關心、謙和、真誠、自制,自不別說,與自己房內丫頭晴雯相處,態度的平等、憐惜、對其不幸命運的無限同情,書中也有淋漓盡致的描繪,這里不贅述……現在我們看看他對平兒和香菱的態度。
這兩個女子,前者是他堂兄賈璉的妾,后者是他表兄薛蟠的妾。
在“喜出望外平兒理妝”一章中,寶玉意外得到一個機會,在平兒受委屈后,為平兒盡了一番心:從親自為她選胭脂口紅,到親自為她剪下一枝并蒂的秋蕙,親手為她簪在鬢上。
見平兒破涕而笑,寶玉心下實在欣慰——以往,因平兒是賈璉的愛妾,故不得親近,因不能盡心,也常為恨事……今日能略盡平生之心,覺得怡然自得,以為平生不意之樂。又轉念賈璉只知淫樂,不知道作養脂粉……再想想平兒的命薄更甚黛玉,不覺躺在床上,獨自潸然淚下……爾后,又起來,親手為平兒熨燙衣裙,洗了忘在這里的手帕,晾手帕,又疊衣服和手帕……
再就是香菱,在“呆香菱情解石榴裙”一章里,香菱因和人爭執得了夫妻蕙,被姐妹調笑推到污水里,石榴裙被污了。寶玉即匆匆回怡紅院叫襲人送來一件一樣的石榴紅綾裙子,讓其換上……為香菱也盡了一回心,“因又想起上日平兒也是意外想不到的,今日更是意外之意外的事了”……
待香菱換了裙子,寶玉竟然把香菱的那朵夫妻蕙和自己的并蒂蓮捆在一起,在地上挖了個坑并排埋在一起。后來,香菱覺得裙子一事不甚合適,于是,囑托寶玉:“裙子的事,可別向你哥哥說才好。” 寶玉說:“可不是我瘋了,往虎口探頭兒去呢。”兩人的心靈相通已盡在不言中了。
有人這樣提出問題,賈寶玉最鐘情的是黛玉,他同時對其他眾多女孩都有纏纏綿綿的感情,這種感情是否道德?因為性愛的本性是排他的啊。要回答這一問題,我們須對曹雪芹本人的性愛觀作一個了解。
曹雪芹的性愛觀如何,是由他創造的眾多栩栩如生的藝術形象來表達的。在閱讀中,筆者意外地發現,曹雪芹的性愛觀與二十世紀的德裔美籍心理學家弗洛姆的觀點有驚人的一致之處。曹雪芹的性愛觀可以從弗洛姆的《愛的藝術》中找到恰當的表述。
弗洛姆認為:性愛是一種排他性的意愿與承諾行為;性愛是對所愛對象的生命及其成長的積極關心,而絕不是不尊重對方的征服和強行占有;性愛的排他性僅僅應該表現在性行為這一點上,而如果有人把這擴展為雙方的全部行為,那就大錯特錯了;我對愛人的尊重、關心、謙和、真誠、自制和責任感,也應該同樣分給我的異性朋友,同時也應該允許我的愛人將此分給他的異性朋友。
從這樣的觀點看,寶玉除了愛黛玉(理想中未來的妻)、襲人(內定的妾)以外,也把尊重、溫情與關心獻給別的女孩就沒有什么不道德了。曹雪芹對這種感情的描寫是充分肯定和恰到好處的。而對于賈璉、賈珍、薛蟠的縱欲或亂倫行為則是否定和批判的。他通過焦大和柳湘蓮的嘴做過直接的痛斥。第七回焦大酒后罵道:“每日家偷狗戲雞,爬灰的爬灰,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第六十六回柳湘蓮對寶玉說:“你們東府里除了那兩個石頭獅子干凈,只怕連貓兒狗兒都不干凈。”
在曹雪芹的筆下,賈寶玉的行為是文明人美好的性愛觀的體現,而賈璉、賈珍、薛蟠的縱欲行徑則是違背文明人修養的,是庸俗和丑陋的。但是,在榮寧兩府那個聲勢顯赫的“詩禮之家”,評價標準被顛倒了:縱欲的行為被認為是正常的,得到家族女家長公開的縱容。賈母對賈璉與鮑二老婆的偷情行為不是這么說的嗎:“什么要緊的事!小孩子們年輕,饞嘴貓兒似的,那里保得住不這么著,從小兒世人都打這么過的。”可是對于青年男女戀愛自由的要求卻認為是大逆不道和不能容忍的。賈母批評那些戲文中“世宦書香大家子的小姐”說,“想起她的‘終生大事’來,父母也忘了,書也忘了”,“鬼不成鬼,賊不成賊”。第九十七回當賈母知道黛玉的“心病”之后,竟背后斥責她:“……如今大了懂的人事,就該要分別些,才是做女兒的本分,我才心里疼她。若是她心里有別的想頭,成了什么人了呢!”“林丫頭……若是這個病,不但治不好,我也沒心腸了。”最后封建大家庭終于奪去了一個純真少女的如花生命。至于奴婢丫頭們的感情和生命,封建主子就簡直不屑一顧了。金釧兒為同寶玉說一兩句調笑話,被王夫人一個巴掌打過去,最后逼得投井自殺。晴雯就因為生得好看,眉眼有點“像林妹妹”,就被咬定是“狐貍精”,在重病中,被強拉下炕,趕出賈府,最后抱屈而亡——在這里,中國封建性道德的虛偽和殘酷本性暴露無遺,作者對受害者的深切同情和對封建性道德的憤慨躍然紙上。
曹雪芹上述的性愛觀帶有明顯的男女平等民主思想色彩,這種性愛觀除了在“男一號”賈寶玉形象身上得到鮮明表現,而且在林黛玉這個被人認為“氣量小”的“女一號”身上也不乏顯露。
不錯,黛玉與寶釵競爭寶玉的過程中是顯得敏感和有妒意的,但她畢竟是有較高文化修養的貴族少女,絕非拈酸潑醋的世俗之輩。她雖愛寶玉,但并不排斥寶玉與別的女孩之間的感情交流。寶玉和晴雯的關系是帶有明顯的性愛色彩的,晴雯死后,寶玉杜撰了《芙蓉女兒誄》在月下吟誦,以奠祭亡靈,而黛玉就在花叢中偷聽,聽畢竟然“滿面含笑”地出來與寶玉搭話,共同品評和修改誄文,顯得落落大方。櫳翠庵那個出身仕宦之家帶發修行的少女妙玉,她在與寶玉接觸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愛慕之情。在寶玉來訪斟茶時特意將自己日常用的那只綠玉斗,用手絹擦了又擦遞給寶玉。寶玉過生日她特意登門(卻被丫環們忽略)遞上一張粉紅色賀箋,上書“檻外人妙玉恭肅遙叩芳辰”。(既是“檻外人”為何還要惹這個紅塵送生日賀卡呢,而且還是粉紅色的?)這種微妙的感情,黛玉早已覺察,而絲毫未流露嫌忌之意。“蘆雪庵爭聯即景詩”,寶玉詩句落第,詩友讓他到櫳翠庵向妙玉討一枝紅梅作罰。李紈命人好好跟著寶玉前去,黛玉忙攔住說:“不必,有了人反不得了。”這表明她對妙玉的為人及其與寶玉的感情了然于胸卻十分寬容。一個被史大姑娘(湘云)視為“愛使小性兒”的黛玉,在這里不僅顯得通情達理,甚至可以說是豁達大度了。
黛玉在這些女孩子面前的大度,固然因為晴雯、妙玉的地位不可能成為婚姻上的競爭對手,同時也是因為黛玉內心認為寶玉對自己的尊重、關心、理解、溫柔不是不可以分給其他女子的。從創作論的角度說,這是作者曹雪芹的性愛觀在“女一號”身上的投射。
《愛的藝術》的作者弗洛姆是洞明世事的西方知識分子,而且對社會充滿責任感。他痛感愛情在當代西方社會的衰亡,畢生致力于修改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學說,企圖改善兩次世界大戰后西方人精神的處境。他在《愛的藝術》中指出:愛情是對人類生存問題的回答,是人對自己短暫生命的覺悟,人意識到身不由己和死的必然,知道自己的孤獨和與世隔絕。有些人想借性縱欲來克服由孤單而產生的恐懼感,其結果是越來越孤單,因為沒有愛情的性只能在剎那間填補兩人間的溝壑,過后還是孤獨。
愛是一種藝術,想要掌握這門藝術需要有這方面的知識并付出努力。同時,愛還是一種能力,是人內心生長的東西。愛情是把他內心有生命力的東西給予別人,同別人分享自己的歡樂、興趣、理解力、知識、幽默和悲傷。愛情首先是“給”,而不是“得”。通過自己給,使對方也成為一個給的人,而雙方都會因為喚醒了內心的生命力而充滿快樂。內心沒有生命力就沒有創造愛情的能力,因為只能用火去點燃火,用心去發現心,即用愛去喚起愛,用信任換取信任。任何強求、索取在此都無濟于事。
大多數人認為愛情首先是自己能否被人愛,而不是自己有沒有能力愛,不知道如何去“給”。因此他們重視的是:我會被人愛嗎?我如何才能值得被人愛?為了達到這一目的,他們采取了各種途徑。男子通常采取的方法是在其社會地位所允許的范圍內,盡可能地去獲得名利和權力,女子則是通過保持身材和服飾打扮使自己富有魅力。而弗洛姆認為“從根本上來看愛情是意志的行為,是人把全部生命交付對方的決定。愛一個人不僅是一種強烈的感情——而且也是一項決定,一種判斷,一個諾言。”與博愛相比,性愛具有獨一無二的、完全個性化的成分,愛情只涉及少數幾個人,它是一種個人的體驗,每個人只有通過自己并為自己得到這種體驗。
弗洛姆告誡追求愛的人們,想要有一份豐盛滿足的感情,愛的能力是前提,愛的能力并不來自外在物質,不來自車子房子名牌的交換,而是經由自我內在意志的堅持以及長時間與人互動修練得來。弗洛姆相信“愛是人與人之間的創造力”,這種創造力中包含四種元素,即關懷、責任、尊重和了解。
看了這些論述,聯想《紅樓夢》中的情節,寶玉與黛玉的愛情,寶玉對寶釵、對晴雯、對平兒、對香菱,乃至對金釧兒的態度,現在我們有了新的認知,這是不能用“見一個愛一個”、“做小認低”、“女兒腔”之類的皮相語言來概括的,這是一種嶄新的人生態度和嶄新的性愛觀,而這正是曹雪芹性愛美學理想的體現。
曹雪芹(1715—1763)生活于18世紀中國的清王朝,弗洛姆(1900-1980)生活于20世紀西方。曹雪芹的性愛觀與弗洛姆達到驚人的一致,表明曹雪芹是一個超越時代的藝術家和思想家,盡管這種性愛觀在當時帶有理想主義的色彩。而正是這種理想主義色彩,給《紅樓夢》帶來了思想的光輝和藝術的魅力。《紅樓夢》盡管內容極為豐富,人們對其評價可以見仁見智,但毋庸置疑的是,《紅樓夢》之所以對人們具有永久的魅力,首先因為它是一部“悲金悼玉”的曠世愛情小說,而愛情是每個人心底的不死之鳥和最美之花。
《紅樓夢》寫了林黛玉愛情悲劇,薛寶釵婚姻悲劇(她是頂了黛玉的名與寶玉成婚的,寶玉后來又離家出走),其背景則是封建大家族榮寧兩府由盛轉衰的悲劇。
曹雪芹對封建社會處于弱勢地位的婦女受損害、受壓迫的命運,無論是貴族小姐,還是丫環使女,都充滿了同情與悲憫。我們從他給賈氏四姊妹起的名字都可以看到這一點,元春、迎春、探春、惜春,正如有人指出的,“元迎探惜”,實際是諧音“原應嘆息”!
如果與《金瓶梅》、《三國演義》、《水滸傳》相比,《紅樓夢》性愛觀超拔于中國傳統性文化之處就很明顯。
《金瓶梅》的縱欲享樂追求完全壓倒了男女之間心靈深處的情愫交流。盡管作者意在暴露當時社會亦商亦官的西門慶家族窮奢極欲的生活,但由于作者對縱欲、亂倫(亂倫如潘金蓮與其女婿陳經濟的茍且)的性行為持了幾近欣賞的態度,進行露骨的描繪,又沒有塑造體現作者性愛正面理想的形象,結果給讀者精神上以猥褻丑陋感。盡管《紅樓夢》在寫作手法上,如以日常生活場景和生活細節來表現社會和人物,有繼承《金瓶梅》的一面,但由于《金瓶梅》性愛觀的庸俗低下,其藝術價值就難望《紅樓夢》的項背了。
《三國演義》里劉備說:“妻子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衣服破,尚可補,手足斷,不可續。”這是中國封建宗法的父權制下典型的性愛觀。妻子是男子的私產,隨時可以更換,一副絕對大男子主義的派頭。在軍閥的爭斗戰爭中,情急時劉備三次撇下妻子自己逃走。第一次是呂布打小沛時,第二次是曹操打下徐州時,第三次是兵敗當陽長板橋曹兵追到時,這三次分別是糜竺、關羽、趙云保護下皇嫂給送回來的。還有另一件事情:劉備被呂布打敗,落荒而逃,逃到獵戶劉安家。劉安為了招待他,把自己的妻子殺掉,然后把胳膊上的肉做成菜給劉備吃,說是狼肉。劉備次日得知真情,既傷感,又感激。在當時男人的眼里,妻子沒有起碼的人權,地位就如豢養的牲畜,可以生殺予奪。《三國演義》作者羅貫中對這些持肯定態度。這與曹雪芹以男女平等和互愛為前提的性愛觀相距何止千里!
此外婦女的性愛乃至婚姻作為一種政治的工具被利用,也被作者看作是天經地義的。貂蟬作為女色被王允用來使呂布與董卓反目,孫權的親妹妹孫尚香的婚姻,被周瑜和孫權用作困劉備于東吳溫柔之鄉的工具,甚至事先都不告知孫尚香本人。不過孫尚香本人則愿隨劉備為夫人,不愿做工具。在中國傳統文化里,男人的權力爭奪高于一切,女人的性愛和婚姻的幸福,不值一錢。康德說:人是目的。在《三國演義》里,女人是工具。因此可以說,《三國演義》作者觀念上的落伍,導致了藝術上的多處敗筆。
《水滸傳》作者施耐庵的婦女觀、性愛觀受傳統文化的影響也很明顯。其中寫了三個各有魅力的女性,潘金蓮、閻婆惜、潘巧云,無一不是“淫蕩”之人。結果潘金蓮被武松挖出心肝五臟而亡,閻婆惜、潘巧云被自己的丈夫殘酷殺害,方才解了作者的氣。殺人還挖出心肝五臟,這樣無人性的舉動,即使對于武松也是形象的損害。
潘金蓮最初是張大戶的使女,張大戶欲占有而金蓮不從。出于報復,張大戶倒貼妝奩將其嫁給矮小又性無能的武大郎。年輕貌美的潘金蓮無限委屈,她曾想在小叔武松那兒得到補償,但遭拒絕。后來她與西門慶的偷歡其實是落入了西門慶與王婆的“精心設局”。從她最初在王干娘看到時所表現出來的慌張,我們看出,她所追求的或許只是短暫的風流冒險,以滿足一下自己對熱烈性愛的“渴望”。誰知在王干娘的精心策劃之下,這“短暫風流”后來變成了徹底的“出軌”和縱欲,以至一步步走上了殘忍謀殺親夫的不歸路。小說極端的情節安排,透露出作者潛意識對潘金蓮的貶低。
閻婆惜原是宋江花錢買的外室小妾,一開始就是不平等的婚姻。婚后宋江一心想的是他的江湖兄弟情義,完全不關心閻婆惜的情感需要。閻婆惜遂與年輕風流的張文遠相好,兩情甚得。宋江察覺了,也只是睜一眼閉一眼。閻婆惜對他來說,不過是件擺設,是個玩物。但后來,閻婆惜發現了晁蓋的信件,以此威脅宋江給她休書并聽其嫁給張文遠,宋江一怒之下竟然殺了閻婆惜。閻婆惜的悲劇宋江有很大責任。他忽視妻子不算,就算是為了兄弟情義,下手殺妻這種手段也未免過于殘忍。書中的描寫表明,作者贊頌宋江的江湖義氣,而對閻婆惜之死毫無憐惜之意。
潘巧云為押獄小吏楊雄之妻,楊雄整天不著家,對妻子很冷漠。后潘巧云跟和尚裴如海私通,結果裴如海被楊雄的異姓兄弟、心存性嫉妒的石秀殺死。在石秀的設計下,楊雄騙得潘巧云上翠屏山,經逼問,潘巧云坦承“出軌”,楊雄即殘酷將其殺害。早在得知裴如海被殺之時,潘巧云就對石秀說出了“你殺了我師兄,我也不想活了”的話,她對裴如海確是動了真情的,因為與善解風情的裴如海相比,楊雄簡直粗糙得像塊木頭疙瘩。潘巧云用自己年輕的生命殉了這份不受任何保護的情感。
閻婆惜、潘巧云兩案,原本就是一夫一妻制下常有的“紅杏出墻”。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中指出:“現代的性愛,同單純的性欲,同古代的愛,是根本不同的……對于性交關系的評價,產生了一種新的道德標準,不僅要問:它是結婚的還是私通的,而且要問:是不是由于愛情,由于相互愛而發生的?”
即使在當時中國的封建社會,“紅杏出墻”之事,丈夫打罵一頓或“一紙休書”也就可以了結的,不料卻以殺妻告終。問題在于,作者在這里對殺妻持肯定的態度,對婦女冒險追求真情性愛的要求非常蔑視,并予貶斥。這就不能不造成藝術上的嚴重局限。
我們可以比較一下,同樣是描寫婦女的性愛要求及其“出軌”,由于作者的婦女觀不同,藝術處理就大相徑庭。試看托爾斯泰筆下的安娜,她的內心世界是何等豐富,對愛情追求是何等熾烈而符合人情。小說結局處理及其效果是:安娜在情人沃倫斯基對她冷淡之后,終于精神崩潰而臥軌自殺,從而使安娜這個藝術形象贏得了人們的極大同情。
綜上所述我們可以說,《紅樓夢》在中國古典小說中藝術上的獨領風騷,與作者性愛觀上的進步并鶴立雞群有重要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