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謠言(節譯)

懂得謠言的奧妙是件相當重要的事情。聰明人并不嘲笑謠言，因為盡管它們常常顯得荒唐，卻絕少屬于無中生有。除非存心欺騙，人們輕易不會捏造謠言。而欺騙背后也總有它的動機，或者有相信它能夠騙取信任的理由。

謠言是由當時的新聞揮發出的一種氣息或智力香水味兒。有些事件比另一些事件香氣更濃，早在它們發生之前就會被訓練有素的獵犬嗅出味道。當事件引起強烈震動并繼續發展的時候——外國記者喜歡把這種震動稱作“反響”，它們會引發廣泛的思想振蕩。一個事件蓄勢待發，是值得觀望的最有趣的事情之一。通過一種精神輻射，它使人們的內心充滿了猜測。說也奇怪，或許是由于人與生俱來的某種反常心理，謠言大都與事態走向截然相反。然而，謠言對事實而言也許完全是誤導，但卻總能證明有事即將發生。

事情往往未及發生而謠言先起。對謠言加以細究，明眼人可以洞悉許多玄機，倘若他們總是能夠透過現象看到本質。人們有時批評報紙散播謠言，但這正是報紙必不可少的一個功能，當然報紙需要坦白承認這一點。談及謠言，莎士比亞說它們“用虛假的傳聞堵塞了人的耳朵”，果真如此，過錯也不在謠言本身，而在過于輕信的耳朵。謠言能大行其道，就因為有偏聽偏信的耳朵。對于謠言，明智的聽者不憚煩于篩選揚棄，以自己把握的事實加以全面觀察，從中推導出極有價值的判斷。謠言是人們思想的現實氛圍，是我們必須應對的最為迷人而要緊的問題。事實、真相可以像太陽一樣光亮耀眼，但畢竟是云彩襯托出了日落的美麗。關注謠言吧，因為一旦形成漫天之勢，它們甚至能夠驅使一個原本不可能的事件發生。

對于如何理解謠言，沒人能夠給出任何鐵定的原則。這個過程一半憑直覺，一半憑觀察的素養。其復雜程度，像是一個女人用她自己知道走得不準的表看時間:加上17分鐘，減去3分鐘，除以2，然后再看一看教堂尖塔上的鐘。其令人欣悅，又像是憑前廳里彌漫的洋蔥香味兒來推想晚餐的內容。有時候，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引起的謠言，就像一頭很小的洋蔥，未及于前而其味兒遠達。命運可不像母雞那樣，生蛋前先要咯咯地叫一陣。

善待謠言吧，因為無論有多么怪誕，它們自有其存在的理由。第六感就是對新聞的直覺、對即將發生的事件的預感。正如每個樂隊在調音定弦時都會發出怪異嘈雜的聲音，世間“大事”(換個說法就是“新聞”)這個龐大的樂隊，在指揮舞動指揮棒帶領樂隊合奏出轟鳴作響的“真相”之前，也會奏出尖銳刺耳、或許還使人困惑不解的音符。

克里斯托弗·莫利(Chistopher Morley，1890—1957)是美國著名作家。他自幼得益于良好的家庭教育:父親是數學家、大學教授，母親是音樂家、詩人。從哈佛大學畢業后，他成為牛津大學羅茲學者(Rhodes SchoIar)，學習歷史。在大學期間他就開始從事文學創作，并出版有小說和詩集。20世紀20年代初，他開始為《紐約晚報》等著名報刊撰寫文學專欄，以此贏得了廣泛的文學聲譽。他出版的作品超過百部，代表作有小說《特洛伊木馬》(The Trojan Horse，1937)、《姬蒂·福伊爾》(Kitty Foyle 1939)等，后者曾被改編成電影，并榮獲奧斯卡大獎。他還是著名的《星期六文學評論》的創辦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