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和我是同事,都在一所小學教書。她身高1.72米,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身材勻稱苗條,披肩的長發油黑發亮。她的舞跳得很好,而且能根據一些兒歌,編很棒的舞蹈,屢屢在全鎮“六一”兒童節上獲獎。漂亮能干的姑娘,后面總是會有一大群追隨者,我也是其中的一位,只是不敢向她表白。
鎮上有一位在糧站工作的小伙子,是我們這幫追求者中最勇敢最癡情的人。他每天都要抽空來看她,后來燕子不愿理他,他就站在教室窗外看她上課,風雨無阻。那小伙長得很高很帥,斯斯文文,爸爸是糧站站長,條件這樣好的人,燕子尚且不愛搭理,我一個窮小子又會有多大機會呢?
燕子的哥哥在北大中文系讀書,經常買一些書籍雜志給她,其中最多的是《北京文學》,因為她哥說《北京文學》雖是一個區域性雜志,但雜志風格和內容大氣,可讀性極強。我那時是一名文學愛好者,偶爾會在家鄉小報上發幾首小詩,一個愛讀書寫作的人,向別人借幾本書看看,應該很正常吧!因而,我向燕子借書,外人沒有閑話,我們彼此也不會尷尬。
燕子第一次借我的便是《北京文學》,她拿著雜志,很慎重,說這是她的心愛之物。我心里有點不快,轉身就想走,但她還是把它塞給了我。看完了一本,她會借給我另一期的《北京文學》。那時,我開始只是享受與燕子接觸的過程,后來,卻像迷戀燕子一樣迷上了《北京文學》。我至今還記得《北京文學》里的一篇小說,題目叫《二蛋上學》,講的是一個叫二蛋的白癡,居然憑著好手氣,從小學一直考到大學,深刻地揭示了采用標準化試題,進行考試的弊端。讀完這則小說,我和小說中的二蛋他爸一樣笑痛了肚皮。講給同事們聽,他們也大叫過癮,問明了故事的出處,都紛紛向燕子借《北京文學》閱讀。而一本嶄新的《北京文學》,從燕子手中借出,再回到她手中時,往往面目全非。燕子心痛得不行,接過雜志就會用膠水修補破損之處,把頁面褶皺抹平,有時還會給雜志封面套上手折的硬紙保護。看得我等借書之人,羞愧無比,而她架不住我們的饞勁,借出的下一本《北京文學》,卻還是同樣的結果。
就在我和同事們沉浸在《北京文學》一篇篇美文中時,燕子卻忽然要嫁人了,20歲不到,就要嫁給鎮上一位百萬富翁的兒子。那公子哥初中畢業后,他老爸就花錢,把他送到地區一所中專“深造”,他卻仗著家里有錢在外胡鬧。最后,書念不下去,只好回家幫他爸經營著一家米廠,閑暇時就騎著摩托車四處喝酒賭博,尋花問柳,但燕子還是沒有抵擋住一些誘惑,在她家人的勸說下要嫁他了。正期那天,富翁家的音響震得方圓五里外的人都能聽到。她的一位愛慕者,喝了酒紅著眼要去找她未婚夫打架,結果醉酒騎著摩托車撞在了一根石柱上,住進了醫院。我想,更多的失落者在這天應是像我一樣,早早關門上床蒙頭大睡。
燕子嫁人后,辭去學校工作,與丈夫在鎮上開了一家瓷器店。我卻在朋友的私人診所里,見過她幾次,每次都在打著點滴。后來,我才知道,她的丈夫把性病傳染給了她,她是在打點滴消炎。病痛的折磨,丈夫的不求進取,失望之余,她一氣之下竟買了兩包老鼠藥吞下死了。那天,燕子穿著白色的婚紗,躺在水晶棺材里,分明是一位正在小憩的新娘,仿佛只要誰輕輕一觸動,她就會醒來,輕輕提起裙擺,甜蜜走向披紅戴彩的“花車”。
燕子讓我愛上了《北京文學》,我卻再也見不到她了!
責任編輯 王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