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與無力

【摘要】工業革命給英國社會帶來了巨大的變化。工業革命后的英國開始成為世界頭號強國。從某種意義上說，英國工業小說是英國工業化進程的文學記錄。工業小說主要起源和發展于英國，它生動地描述了英國工業革命給英國社會所帶來的巨大變化，并對一些嚴重的社會問題進行探討。本文將從雷蒙·威廉斯的情感結構這一理論出發詳細探討和解析維多利亞時期英國工業小說。

【關鍵詞】工業小說；情感結構；財產；殖民；道德；逃避；無力

一、雷蒙·威廉及其情感結構理論

在研究古代文化或異域文化之時，學者們常常會遇到一種特殊困難，那就是由于年代久遠或地域差異，他們無力恢復彼時彼地文化格局中的許多內容。因此，文化史家只好深文周納，努力歸納出某種文化模式，借此管中窺豹，彌補缺失。可是，文化模式僅僅是思想經營的結果，事后的片面歸納，或者說是后人附加的評價，它依舊無法再現當時當地文化形態的全貌。如此看來，理解一種文化，親身體驗至為重要，后人的述說終究是隔靴搔癢，唯有生活在那個時代的人，才有可能真正把握當時的文化氣韻。

為此，威廉斯發明了一個術語：情感結構，用以描述某一特定時期人們對現實生活的普遍感受。這種感受包含著時人共有的價值觀和社會心理，并體現在當時的文學作品之中。由一個時期的情感結構入手，可以比較生動準確地描繪當時民眾的社會心理，進而由小見大，層層延伸，勾畫出當時的總體的社會狀況。

下文將以19世紀中葉以工業社會的階級矛盾為題材的代表性工業小說，去揭示和展露這種普遍的社會心態。

二、以移民為神奇解決方案——《瑪麗·巴頓》與《奧爾頓·洛克》的情感結構

工業革命時期，英國為了完成早期的資本原始積累，在19世紀進行了海外擴張，這在這一時期的工業小說中均有所體現，海外殖民地成為英國本土小說家化解現實沖突的有效手段。在他們筆下，帝國殖民地要么是主人公在本土遭受挫敗后重新發財的好去處，要么是深受感情傷害的男女主人公逃避國內糾紛的理想樂園；無論如何，在這些英國作家的潛意識之中，帝國的海外殖民地被想象成美妙的異邦，一個充滿夢幻的他鄉。

《瑪麗·巴頓》描寫了19世紀40年代的工業資本主義造就的階級對立、社會貧困。本書的主人公是瑪麗·巴頓與其父約翰·巴頓，作者以書中人物約翰·巴頓為核心人物，其意在說明，一個原本善良純正之人因生活困頓、情緒絕望，鋌而走險，犯下殺人大罪。可是，在蓋斯凱爾夫人所處時代，上層階級患上了一種“暴力恐懼癥”，對于那些危及本階級統治的政治謀殺異常恐懼。于是：約翰·巴頓因殺了人，在良心上感到極度不安，最終在懺悔中了卻余生，仇家則悔不該報復，并著手改善階級關系，爭取相互諒解。同時作者將瑪麗·巴頓打發到美洲大陸，這片新開發的土地尚未受到工業社會的染指，充滿新的希望，將給他們帶來新的生活。作者既同情城市貧民的可憐境遇，同時又害怕他們鋌而走險，暴力反抗，這種情感結構讓作者無法適從，為擺脫困局，只能安排這樣一種結局。

這種解決，即回避社會矛盾的無奈之舉，也被《奧爾頓·洛克》照搬不誤。作品的主人公是一名工人，他在勞動繁重、生計困難之下，想去參加憲章運動，但經人勸說，他轉而投入基督教社會主義事業。作者對憲章運動充滿同情，可并不贊同憲章運動的實際行動。本書的主人公也是在矛盾無法解決之際被作者打發到了美國，最后客死他鄉。

從上述例子中可以看出，在工業革命時期的情感結構中，帝國與殖民地是一個重要因素。這一時期的小說喜歡將海外殖民地設計為一條退路，以便主人公在飽受挫折之余，自由出走英倫三島，繼而峰回路轉，衣錦還鄉。

三、以意外獲得財產為神奇解決方案——《南方與北方》中的情感結構

在研究工業題材小說時我們還發現，這些作品中體現的中產階級價值觀，與小說家對現實的體驗頻頻發生沖突，這些沖突主要集中在看待成功和金錢的態度上。譬如主導的社會特征認為，努力即會成功，財富令人受到尊敬。然而，這些理想的價值觀卻經常與社會現實格格不入。這一時期的小說經常以主人公喪失財產和負債為故事線索，而喪失財產則與社會特征發生了矛盾，因為金錢上的成敗關系到個人品質的優劣和社會地位。一般而言，小說經常采用兩種辦法讓主人公擺脫尷尬之境：一種是讓他或她出走大英帝國的海外殖民地，重新開始新生活，以便卷土重來；另外一種就是讓主人公在山窮水盡之際，突然獲得意外財產（例如繼承一大筆遺產），再重返社交舞臺；這是一種相對固定的套路，神奇解決方案的一大妙用，就在于它可以延緩倫理道德與實際經驗之間的沖突。

在《南方與北方》中，一位崇尚實力的北方工業資本家，遇到一位富有人道主義精神的南方少女，在她的思想感化之下，這位資本家甘愿破產來解決勞資矛盾，然而，就在他舉步維艱之際，那位南方少女突然獲得了一筆意外的遺產，結果工業家人才兩得，故事在皆大歡喜中結束。以不期而至的遺產為脫困方案，這種故事套路在維多利亞時代的小說中屢見不鮮，這種“神奇”之筆恰恰反映出作者對社會問題的無所適從。

四、以個人道德為神奇解決方案——《艱難時世》與《費立克斯·霍爾特》中的情感結構

在維多利亞時期，工業革命使英國從一個緩慢的、人工的社會轉變為一個快速的、機械的社會，使得英國社會財富急劇積累，成為最富裕的國家。另一方面，隨著科學的發展和社會的巨變，過去的生活信念和方式受到了人們的質疑。處于激烈的社會轉型期的英國，道德信念喪失，人心仿徨猶疑，無所歸依。

狄更斯在《艱難時世》中對工業主冷酷行徑的進行了探索，但狄更斯的解決方式不是社會變革，更不是反抗，而是求助最不牢靠的人性，以“個人的仁慈、同情以及寬厚克己”來解決社會沖突，以個人來對抗整個社會制度。《艱難時世》滲透了工業革命時期人們無力改變現狀的普遍情感，反映出了那個時代人們獨特的社會體驗。

喬治·艾略特小說《費立克斯·霍爾特》的結構與前幾部小說頗為類似，小說情節以財產繼承之糾葛為主線，小說的男主角是一位激進的勞工，鼓吹社會變革，但不主張改變現行的階級結構，并且凡事只訴諸“道德力量”。對于費立克斯·霍爾特這樣的主人公，小說中居然至多只能希望他盡量潔身自好，除此之外，就沒有比這更高明的方法了。

五、結論

對以上幾部小說的分析，可以清晰地論證對工業主義批評傳統的共同之處，反映了19世紀中期英國中產階級一種普遍的情感結構：認識到邪惡，卻又害怕介入。同情未能轉化為行動，而是退避三舍。一方面，他們因新興的工業社會剝削殘酷、有悖人道，而反感日增，對其強烈批判，但是另一方面，他們又恐懼激烈的社會變革會帶來巨大的動蕩。

小說家采用的神奇解決方案，是解決現實經驗與倫理沖突的簡易辦法。但這一保全資產階級道德體面的辦法卻說明：對于當時嚴重的社會問題，英國人沒有總體的解決之道，只能用一些權宜之計來暫時擺脫困境，即要么繼承遺產，要么移民海外。

參考文獻：

[1]Raymond Williams，Culture and Society，London:Penguin Books，1961.

[2]Raymond Williams，The Long Revolution，London:Chatto and Windus，1961.

[3]雷蒙·威廉斯.馬克思主義與文學[J].王寧，譯.文藝研究，1986.

[4]殷企平.威廉斯小說觀補論[J].浙江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0(06).

[5]趙國新.文化研究[J].外國文學，2005(07).

作者簡介：樊黎（1986—），女，江蘇徐州人，碩士，現就讀于中國礦業大學，研究方向：英語語言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