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皇窯廠開張的這一天,當天就與洋商簽定銷售合約二十多份,由于窯廠急需資金,大多交易現(xiàn)金支付,款到發(fā)貨。衙門里賬房內(nèi),賬房正在對當日交易的結(jié)果結(jié)算,他們的手指在算盤上走得飛快,口里報著數(shù)字:四千五百兩、一萬二千兩、五萬八千兩、十五萬三千二百三十兩,完畢。
曾總管對他們說:“再復算一遍。”
頓時,賬房先生身邊的算盤珠子又嘀嘀噠噠響起來,一面喊:“四千五百兩”、“一萬二千……”
吳振江來到賬房,對著曾總管問,“數(shù)字出來了?”
“大人,出來了,我們復核了兩遍,這次我們簽訂了二十份預售合同,收取預算款,白銀是十五萬三千二百三十兩。”
吳振江聽后,連連點頭說:“好”、“好”。
“大人,這……”曾總管看著吳振江,眼里仍露出著不安的神色。
吳振江知道他的心思,笑了笑說:“總管,你放心,這次我們交易的瓷器都是我們從上幾次上貢的瓷器中挑選下來次品加工而成的(皇窯廠的次品,與通常說的次品不同。它們常常生產(chǎn)十件或一百件,其中僅選幾件進宮,剩下的便當次品處理掉。當然,也有一些小斑點,經(jīng)加工更看不出來。上文已作過描寫),當然這對我們來說是次品,可是這些東西在市場上卻又是上好的珍品。我們不砸碎,拿出來交易,這既減少了長期以來皇窯廠的一大浪費,又給我們生了大財,關(guān)鍵的時候還救了我們一把。這是皇上的洪福,大清的洪福。”他說著說著,十分激動,眼睛里亮著光彩。
曾總管說:“大人,我還是擔心。”
“事是我決定的,一切應由我負責。總管,這事以后就不要再說了。皇窯廠沒有我行,但沒有你們這批中堅,卻不行。當前緊迫任務是落實訂單中的產(chǎn)品,這是大事,我們不能失約。總管,還有,你給我從剛才我們收入中撥出五千倆給商會評審會,他們辦事不容易,事事都得花錢。”
曾總管看著吳振江說:“大人,我就去布置。”眼角滲出了淚花,卻極力掩飾自己的心情。
兩天后,大清皇窯廠衙門前站滿了人,今天是景德鎮(zhèn)商會預選的日子。大家排成長隊,在投票。
投票結(jié)束后,大家在下面紛紛議論。
吳振江、馬為民坐在一旁。評審會趙寶貴在唱票:
“吳晉一票”
“吳晉一票”
“李俊一票”
“饒希齋一票”
“吳晉一票”
下面的人隨著唱票結(jié)束,議論聲迭起。
統(tǒng)票結(jié)束后,馬秘書長對著會場說:“唱票結(jié)束,現(xiàn)在由馬大人宣布初選結(jié)果。
馬知縣聽后,走上講臺,大聲說道:“各位,這次參選應到人數(shù)1 022人,實到986人,選舉有效。初選結(jié)果是:吳晉得票423票、李俊330票、饒希齋247票,吳晉第一。大家鼓掌向他們祝賀。”說完帶頭鼓掌。
下面一片掌聲。
馬知縣又說:“評審會決定:為了讓各位參選人有個充分的準備,一個月后的今天,選人進行決賽,超過半數(shù),得票多者當選,散會。”他說完,走下來向吳晉祝賀。
吳晉聽后,低聲地說:“大人,這全靠你運作有方,名為選我,實是選大人。”
馬知縣聽后哈哈大笑。
晚上,吳晉府張燈結(jié)彩,人員進進出出,十分熱鬧。
大廳里,歡聲笑語,馬知縣舉著杯,對著山田說:“山田先生,你親家要鎮(zhèn)上瓷藝界聯(lián)合起來,抵御日本瓷業(yè)的侵略,我看他這回倒是給自己幫了一個倒忙,成了聯(lián)合抵制他了。”
“馬大人,我很難過,日本人到中國來,是幫助你們,謀求共同發(fā)展的,我們這樣做有什么不對?不過,馬大人,我還是要為我的晉兒,未來的女婿,也為我們的共同繁榮干。”山田說完一口喝完。
“謝謝大人、謝謝岳父,以后我就靠你們了。”吳晉聽后,馬上站起,陪著干下這杯酒。
山田說:“要靠就靠馬大人,晉兒,來,我們共同敬馬大人一杯。”
馬知縣看著吳晉,笑著擺擺手,說:“吳老弟,后生可敬,我代吳楞子和我本人敬你!”
吳晉雖說給馬知縣說得有點不自在,但聽后十分得意,不過,他沒有表露出來,而是再次把酒杯端起來,說:“馬大人,折殺小輩,這一切全是你籌謀的結(jié)果。我敬你老人家一杯,祝你鈔票大大的、美女漂漂亮亮的、官越做越大的。”
“好、好、你說的我愛聽,我干。哼,吳楞子,跟洋人斗,當今太后都不敢,真是自不量力!連親情都不要的人,我看有什么結(jié)果?”馬知縣舉起酒杯對著山田先生說,“山田先生,以后有什么掙錢的事,還要請你多多關(guān)照,我敬你。”顯然,他有點醉了。
主簿匆匆進來四周看了看,扯著馬為民的衣角,附著他耳旁說:“大人、大人,快別說了。朝中監(jiān)察院來人了,說是奉了太后的口喻。”
馬知縣一聽,頓時酒醒了一半,忙問:“你說什么,太后口喻。他們?nèi)四?”
主簿說:“他們在翻我們的賬本。”
馬知縣此時已顧不了儀態(tài),招呼不打,撒腿便往外跑。
在浮梁縣衙,京城來的官員看了半天的賬,個個都有點疲態(tài),他們打著哈欠,準備回驛館休息。誰知,剛一出門,馬知縣便帶著主簿端上幾盤香噴噴的煎餅走了進來,“各位大人,歇一歇,吃幾個煎餅不影響你們吧?”說著向每位面前呈上一盤。
京官面面相覷,但是還是經(jīng)不起誘惑,也許是肚子太餓,未等馬知縣再勸,便早已把它們送到嘴里,誰知往口里一咬,不對勁,他們拿起一看,里面包著一枚金戒。大家馬上都拿眼看著馬知縣。
馬知縣卻十分自然,笑著說:“各位大人,這只是小點,里面餡心都一樣,請各位大人帶回下榻的寢室備用,下官現(xiàn)已在廂房備下一桌簿酒,敬請各位賞光。”
他們聽后,相互對視了一下,馬上不斷地點頭,說:“好、好、好,我們是餓了,還是馬知縣周到。”
馬知縣笑著說:“那各位大人請吧!”
在縣衙馬知縣為京城大員準備了一桌豐盛的晚餐,餐桌上擺著十八盤大碟,有長河的鱸魚、鄱陽湖的天鵝、當?shù)氐墓痿~、深山的老鱉,樣樣都是山珍海味。這些他們在京城都難得吃到。酒過三巡后,監(jiān)察院官員醉眼朦朧,拍著馬民為的肩膀說:“馬大人,我看你是個性情中人,夠朋友,我敬你。”
“謝謝,承蒙各位看得起,浮梁小縣比不上京城,是個小地方,我這兒除了瓷器便沒有什么特產(chǎn),這瓷器除了官窯瓷,其它的民窯又值不上幾個錢,拿回到京城又難看,毀了各位的名節(jié)。你們來時,馬某想了很久,各位回程路上不能不備些水果之類,但各位口味又不一樣,馬某只有出個水果費,讓你們自個在途中購買替我代勞。馬某想,這不算犯規(guī)?”說著,給在場的三位監(jiān)察院官員,每個人發(fā)了一張銀票。
三位監(jiān)察院官員拿到手上看了看,馬上把它塞進口袋,然后端起酒杯,笑著說:“馬大人,這個水果費,我們就不客氣了,京城里的事,就是我們的事。你放心。”說著舉杯相敬。“各位欽差,那馬某就謝了。不過,有件事也得麻煩一下各位。”
“馬老……弟,有……有事盡管……說。”一位監(jiān)察院官員端舉酒杯站起來說。
“各位欽差,我的賬你們都看過了,賬上的情況我是一清二楚的。浮梁作為大清上百萬人口的大縣,大小官員不少,要張口吃飯,有時遇上困難,挪用一下資金,可是我這也是為了浮梁的事業(yè),說到底也是皇上的事業(yè)。”
一官員聽后感動地說:“馬大人,你不容易!”
“大人,有你這句話,我死也值,這是你們看了我的賬本現(xiàn)在才理解,可是皇上呢、太后他們咋想呢?”馬知縣問,心中裝出十分地委屈。
“老弟,這個我們一定向皇上、太后呈報,為你伸冤并給你請功。”
“請功我倒不要。馬某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馬某一點不明白,這點小事,監(jiān)察院又是領太后口喻,又是興師動眾來查,可是他吳振江私開皇窯瓷器禁令,借機大肆撈取錢財,為什么就沒人主持公道!再說,我挪用的錢給誰了,我是給了他的兒子吳晉!可他倒過來打我一把。各位欽差,我馬某心痛,心在流血。”馬知縣說得聲淚俱下,拿起桌上的酒就往口中倒。
“馬老弟、馬大人,我們剛才幾位兄弟說了,你的事就是我們的事。我知道你肚里有冤,回去,我們一定把皇窯廠的事?lián)嵆蕡螅瑸槟愠鲞@口氣。”
“好,不枉我馬某結(jié)識各位一場。這杯酒,在下先干為敬”馬知縣說著,舉杯,一口干掉。
吳振江穿著便服與李俊在鎮(zhèn)上某茶樓喝茶。
李俊問:“大人,聽說馬知縣拿了五萬兩白銀給吳晉競選?”
吳振江說:“李俊,外面說的情況與事實可能有點出錯,真實情況是,馬為民把這筆錢借吳晉之手,作為自己的股金投到他與吳晉、山田合伙經(jīng)營的瓷土礦中,他怕朝廷追究他拖延撥付皇窯廠監(jiān)銀的事實,才有這一著。”
“這個馬知縣,計謀很深。”
吳振江點點頭。
“大人,聽說太后對他拖延皇窯廠的監(jiān)銀很惱火,我看他這次在劫難逃。”
“李俊呀,你只看到一面,馬知縣在官場混了幾十年,他能刁難皇窯廠,就早有算計。”
小二過來上茶,李俊接過,支走小二,親自給吳振江倒茶,一邊說:“大人,我也知道這次選舉重要,但是他們相互串連,到處許愿拉票,我怕……”
“李俊,你說的,也是我所擔心的。”
李俊說:“大人,為了瓷業(yè),你不能再拘泥形式,而應站出來向各會館、窯戶打招呼。”
“李俊,大家選我為評審會主席,如果我不遵守規(guī)則,今后這個商會選出來也就會流于形式,我們今天設立這個商會就沒有意義。”
李俊為大人添茶。吳振江拿著茶杯若有所思,自言自語地說:“我們把事情想得過于簡單。”
“大人,我擔心商會落入他們手中,我們就適得其反,把我們瓷業(yè)往狼窩送呀。”
“是呀,李俊,想到這,我這幾夜都合不上眼,難道這是天意?”
“大人,我們還沒有到最后。”
吳振江說:“李俊,我們當初想搞這個商會是向洋人學的,洋人弄了近百年,按說一定有它的道道。”說到這,他眼前不由得一亮,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說,“有了,李俊,咱們?nèi)フ覞齼海f不定他有辦法,能讓我們?nèi)佟!?未完待續(xù))
(作者單位:景德鎮(zhèn)市審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