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強死了,以自己惟一的生命為代價抵償了犯下的罪惡。盡管臨刑前有懺悔般的告子遺言,卻永遠無法完成靈魂中善良的回歸與人性的救贖。
縱觀文強的人生軌跡,從純樸的農家子弟、學校的有志青年、警界的打黑英雄到數罪并罰的死刑罪犯,經歷了一個由善至惡、自正歸邪的蛻變過程。這一經歷再一次告訴為官者,在創造社會價值、追求事業成功、完成人生夢想的時候,千萬不要忘了自身的人性救贖,要保持基本的善與良。《三字經》有言:人之初,性本善。費爾巴哈說:人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野獸。其實,在每一個人的靈魂深處,都有善與惡、正與邪的搏斗,關健是誰占了上風。
文強之死首先是一個自然人和家庭的悲劇。文強奮斗多年,打拼半生,在臨近結束職業生涯,開始頤養天年時,把自己送上了刑場,轉眼間結束了一個原本可以延續的生命。經過了生離死別的妻與子,還要在別人慶祝的鞭炮和詛咒中默默承受。雖然文強告誡兒子不要恨社會,但要讓一個剛剛自立的年輕人真正坦然面對自己必須面對的社會關系,又談何容易!
文強畢竟是一場震撼中國的重慶打黑風暴里的標志性人物,又是中國官場公權力腐敗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他的悲劇因此而成為具有標本意義的典型。
在這個泱泱大國的龐大官員隊伍中,隨處可見早期文強的影子。他們出身草根,勤奮向上,骨子里有中國傳統文化治國平天下的豪情壯志,也有《紅與黑》中于連式的不擇手段向上爬的野心。他們是社會的精英,掌控著這個公有制國家極具權威的公權力,在為公眾服務的同時,一直沒有忘記自己的名譽、地位和物質經濟利益。他們順利時感謝黨的培養,受挫后則怨天尤人,自我放縱,許多不該是他們這種身份的人干的事也干出來了,許多原本他們反對和打擊的東西,反成了他們擁護和支持的內容。
文強的案例告誡人們,功名利祿代替不了靈魂和人性的救贖,健康的生命,需要信仰、自律的心態守護。珍愛生命,就不要忘記對善良的維護和對人性自覺的救贖,不然的話,等到社會以極端的刑罰對滿盈的罪惡進行懲治時,就悔之晚矣!
文強死了,重慶身受黑惡之害和許多嫉惡如仇的人鳴炮慶祝,是在為正義得到伸張而欣慰,并非為一個生命的完結而樂禍。惡貫滿盈的靈魂注定會下地獄,經受煎熬。假如生命確有輪回,愿文強在煉獄之后的來生,既有善始,又有善終。
誰能讀懂文強“莫恨社會”的深意
張玉勝
文強被執行死刑前,見到了兒子和大姐。10分鐘的會見時間里,父子除了抱頭痛哭,文強還叮囑兒子“好好做人,不要仇恨社會”等。
集受賄罪、包庇縱容黑社會性質組織罪、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強奸罪等于一身的文強,終于命赴黃泉。文強之死,彰顯了法律和正義的尊嚴,攻破了“不敢殺”的傳言,但也有網友表示,文強雖然該殺,但是壓在人們心頭的陰霾還不能完全掃除。面對文強對兒子的臨終囑托,筆者深思良久。
10分鐘的會見時間,文強來不及給兒子詳細闡述“社會”的含義和“不要仇恨社會”的理由,甚至未能實現當面交給兒子一封信的心愿。一切都只有靠兒子自己慢慢體會和領悟了。
什么叫“社會”,漢字本意是指特定土地上的人的集合。在現代意義上,是指為了共同利益、價值觀和目標的人的聯盟,是共同生活的人們通過各種各樣社會關系聯合起來的集合。筆者揣摩,文強言下的“社會”之義應當是指人們生活的“大環境”和文家之外的“所有人”,包括對文強行賄的人、依法辦案的法官和歡呼雀躍的群眾。
其實,最恨的首先應該是文強自己。不可否認,現實生活中的確充滿著丑惡和陷阱,一個人身處官場,要保持潔身自好也實屬不易,而面對誘惑不能保持清醒頭腦,不能客觀理性地看待權力和名利,不能有效地節制私欲,做到慎獨慎微,一再放縱自己在做壞事的道路上越滑越遠,以至于走向不歸路,則完全是作繭自縛、咎由自取、罪有應得。路,是自己走出來的。文強之死,應驗了“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的古訓。用其兒子轉述文強的話說,這是他自己做了錯事,不要去恨別人,要怪就怪他(指文強自己)。文強說,他原來曾經立過功,輝煌過,現在犯了錯,同樣也應該受到處罰。
其次,要恨就要恨讓人厭煩又讓人無奈的“潛規則”。由于拜金主義和享樂思想的盛行泛濫,“潛規則”已滲透社會生活的各個領域。筆者以為,文強既是“潛規則”的受益者,也是“潛規則”的犧牲品。文強的懺悔既是對自己犯罪行為的辯解和托辭,更是對“潛規則”的揭露和控訴,人們在痛恨文強的同時,應該更痛恨這個被“潛規則”左右的權力場。
人類社會有其自身不可抗拒的發展規律和客觀公正的評判法則,任何有悖公理的“潛規則”都注定是“見光死”。文強告誡兒子“不要仇恨社會”,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