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5月5日,湖北省黃岡市一家四星級賓館內發生了一起命案。該市英山縣的某局副局長黃鵬遭人殺害,一把十幾厘米的鋒利小寶劍,不偏不倚地刺進他喉管。公安人員發現寶劍上面刻著“倚天劍?搖除暴安良”7個字。
案件撲朔迷離,正當公安人員一籌莫展時,有人舉報,兇手竟是一名小學女教師……
沉迷網游
鄒靜,1983年出生在湖北黃岡市一個普通工人家庭,上面有一個哥哥,叫鄒亮。1998年,她父母先后下崗,向親友借錢在菜場買下一個攤位,做起了小本生意。1999年8月,鄒靜父親與前來收費的工商人員發生爭執,喝了酒的工商人員動手打了鄒父一耳光。鄒父盛怒之下,從旁邊賣肉的攤子上抓起一把砍刀,用刀背砸傷了工商人員。鄒父被拘留了半個月,直到鄒靜母親東拼西湊了5000元錢,繳納了罰款,才被放出來。為此,鄒靜父親一直郁郁寡歡,在11月的一個雨天,投江自盡了。父親去世一個月后,鄒亮輟學到福建一個建筑工地打工。家庭的不幸,在鄒靜心里埋下了仇官的種子。
2001年,鄒靜考上了湖北省咸寧師專。2002年6月,鄒亮從在建樓房上摔下來,住進了醫院。鄒靜和母親急忙趕到福建,建筑公司老板甩給她們1萬塊錢后,就再也不愿出錢了。母女倆向當地法院遞交了訴狀,可如此簡單的維權官司,她們在福建折騰了3個多月,也沒拿到一分錢。9月中旬,鄒靜一家三口背著1?郾3萬元債務回到黃岡市,鄒亮的腿落下了殘疾。全家人感到十分絕望、悲痛和無助。
2004年7月,鄒靜從咸寧師專畢業,經過一番艱難掙扎,最后才應聘到一家私立小學當教師。這次找工作的經歷,再次讓她體會到社會的不公平,心中對“當官的”又平添了幾分仇恨。
鄒靜在仇官的同時,也感到自己和家人需要“有權勢的人”來保護。工作不久,她就和當地市委機關里的副科長鄭秋潭結婚了。婚后,在鄭秋潭的幫助下,鄒亮被安排到市殘聯機關,當了一名文員。
但是,這段婚姻并沒有維持多久。2008年11月,一名年輕女子找上門來,鄒靜才知道,鄭秋潭已在外面和這個女子同居了一年多。為了報復,鄒靜絕情地讓鄭秋潭帶著兒子凈身出戶。
從此,鄒靜變得寡言少語、悶悶不樂。除了上班時間,她都把自己關在家里,沒日沒夜地上網。她迷上了一款《倚天劍與屠龍刀》的游戲。這款游戲有劇情,可以除暴安良、殺富濟貧,令鄒靜極為解恨,多年來心頭的恩怨情仇,都在游戲中得到釋放。她在游戲中的名字叫“落英劍”,佩戴一把長劍,在虛擬世界里是一名疾惡如仇的江湖女俠。她沉迷于網絡游戲,3個月后,游戲級別達到88級,成為網友們稱道的獨行女俠。
一天,鄒靜在回家途中,看見一個小販在街頭兜售藏刀,一把做工精美的小寶劍吸引了她。這把小寶劍形似游戲中的倚天長劍,牛皮劍鞘非常漂亮,她毫不猶豫地買下了。隨后,她找人給小寶劍開了刃,并在上面刻下“倚天劍除暴安良”7個狂草。她非常珍愛這把小寶劍,把它裝在隨身攜帶的坤包里,仿佛身上又多了一股俠氣。
在游戲中,鄒靜每天都在揮舞滴血的倚天長劍,斬殺貪官污吏。現實生活里,她也總是在家里拿出小寶劍,學著游戲中的招式揮舞。但是這把劍太短,揮舞起來沒有游戲中那么飄逸瀟灑,她又想到玩飛鏢。她請木工做了一個1尺寬的飛鏢靶,掛在臥室墻上,沒事兒就投擲小寶劍練習。
遭遇愛情騙局
暑假期間,鄒靜晝夜沉迷于網游。這時,一個叫“醉生緣”的網友出現在她視線中。經過幾次交談,她覺得此人十分善解人意。
一日,“醉生緣”對她說:“讓我做你的隨從吧。我的級別沒你高,當不了你的保護神,可我愿意在游戲中一輩子跟隨你。”鄒靜在游戲中從來都是獨來獨往,可這次有些動心了。她答應了對方的請求,帶著“醉生緣”在游戲中行走江湖,行俠仗義,相處得很好。
幾天后,鄒靜向“醉生緣”要了QQ號。“醉生緣”告訴她自己真名叫黃鵬,大學畢業后分配到英山縣城的一所中學教語文,談過兩次戀愛,都失敗了。黃鵬為證實自己,還傳來一張他的照片。鄒靜相信了他,并對他講了自己的情況。隨后,他們交換了手機號碼,開始電話交流。漸漸地,鄒靜覺得自己已經愛上了這個給她溫暖感覺的男子。黃鵬提醒她少玩游戲,注意身體。鄒靜聽從了,減少了上網時間,沒事就在家里練飛刀。她的飛刀技術不斷長進,能坐在椅子上隨手命中靶心。
2010年元旦,黃鵬邀請鄒靜到英山縣見面,鄒靜愉快地答應了。在黃鵬任教的學校門口,兩人見面了。黃鵬比照片上的人略顯清瘦,他帶鄒靜在空曠的校園里轉了幾圈,才去一家賓館登記入住。
英山之行,讓鄒靜敞開了愛情的心扉。1月中旬的一個周末,鄒靜把黃鵬帶到她母親處,公開了兩人的關系。此后,黃鵬幾乎每個周末都要從英山趕到鄒靜的住所和她同居。
時間一晃到了4月上旬,鄒靜母親詢問她和黃鵬的進展。或許是母親的催促,或許是真的想早點和黃鵬結婚,星期五下午,鄒靜沒有事先通知黃鵬,上完課就趕長途汽車去了英山,直接來到他任教的學校。在校園里接連詢問了幾名老師,大家都是一片茫然,說不知道學校里有叫黃鵬的老師。鄒靜大吃一驚,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
十幾分鐘后,黃鵬接到電話趕過來,面對鄒靜的質問,連聲說“對不起”。
晚上,黃鵬在賓館里神色黯淡,坦白了一切。原來,他不是中學教師,而是某局的副局長,他父親和岳父都是縣委領導,他不愛自己的妻子,卻不敢離婚,又渴望有一份真正的愛情。講完這一切,黃鵬突然拉住鄒靜的手,懇求說:“做我的情人吧。我們是真心相愛的!”
鄒靜被“情人”這個字眼深深刺痛,腦海里閃現出前夫的無情背叛。她猛地摔開黃鵬的手,站起來惡狠狠地喊道:“你這個騙子,你是在欺騙我的感情!你們這些當官的沒有一個好東西!你給我滾!”她把黃鵬推出房門,靠在門背后“嗚嗚”地痛哭起來。
一劍封喉
從英山回來后,鄒靜又沉迷于網絡游戲中。一天,“醉生緣”又出現在鄒靜眼前,問她:“我們還能和好嗎?”鄒靜頓生惡氣,拔出長劍,使用最強的攻擊力,一劍刺去,“醉生緣”砰地倒地。鄒靜突然覺得這一劍是那么解恨。
讓鄒靜沒有料到的是,黃鵬竟然通過QQ,對她破口大罵:“讓你這個離過婚的臭女人做我的情人,算是抬舉你了,你還敢有那么大脾氣?我堂堂一個副局長,想找個情人,簡直是輕而易舉。”
鄒靜被激怒了,決定復仇。一天,網上一則消息給了她啟示,某縣長因網上流傳他與情人的不雅照片,被查處,最后丟官入獄。她決定如法炮制,毀掉黃鵬的事業和婚姻。
經過精心策劃,鄒靜在QQ里假裝想和黃鵬重修舊好。4月24日,兩人約好在賓館見面。鄒靜事先在房間里裝了一部微型攝像機。一番溫存后,鄒靜借故稍后離開,取下攝像機,回家將錄像全部拷進電腦,然后截取一些鏡頭做成照片,又將照片中自己的面部打上馬賽克。第二天,她找到一家小照相館,把這些照片全部洗了出來。
正當鄒靜準備把這些照片寄給英山縣紀檢部門時,家里出事了。她母親在回家途中遭遇車禍,肇事者駕車逃逸。母親雙腿骨折,脾臟破裂,頭部還有摔傷。鄒靜悲痛萬分,暫時無心去懲治黃鵬。
在醫院照料母親期間,黃鵬給鄒靜打了好幾次電話,鄒靜都不予理睬。一次,黃鵬打來電話又被鄒靜壓了。哥哥鄒亮問:“誰的電話?”鄒靜沒好氣地說:“你別管。反正不是好人的電話。”鄒亮怔了怔,說:“是不是英山那個小子?媽住院要錢,你應該讓他給你一些賠償。哪能就這么算了?”鄒靜覺得哥哥說得對,敲詐也好,勒索也罷,應該問黃鵬要點錢。
“五一”節前一天,醫院又一次向鄒靜催繳醫療費。鄒靜決定立即實施報復計劃。晚上,她將那些不雅照打包發到黃鵬郵箱,并提出讓他拿10萬元換回這些照片和錄像,否則就全部傳到網上去。
5月5日,是鄒靜在郵件中最后通牒的日子。下午6點過,鄒靜的手機響了。她猶豫了一下,走到一個角落,接通了電話。黃鵬告訴她,他已經在黃岡市區一家賓館住下了,錢已帶來,要她帶上東西,一手交錢,一手交照片和錄像。鄒靜急忙回家,將照片和錄像拷到一個U盤里,提著電腦,直奔賓館。
見到黃鵬,鄒靜直接問錢。黃鵬拿出一張銀行卡,說:“都在上面。”鄒靜打開電腦,讓黃鵬看那些原始照片和錄像。
讓鄒靜沒有料到的是,黃鵬突然臉色一變,冷笑著對她說:“告訴你,這是張空卡。”說著,就搶過鄒靜手里的筆記本電腦。鄒靜撲上去爭奪,被黃鵬一掌推開。再次撲上去,又被黃鵬用力推倒在床頭柜旁。倒地時,她的手抓住了自己隨身攜帶的包。她眼前一亮,快速打開包,抽劍出鞘,舉在手中,靠在床頭柜上威脅黃鵬:“你要是再敢朝我動手,我殺了你。”黃鵬本能地退了一步,抓起身邊的一張椅子撲過去。就在這時,鄒靜下意識地揮動手臂,像以前擲飛刀那樣扔出小寶劍。撲上來的黃鵬“啊”地叫了一聲,就倒在鄒靜腳下的地毯上,喉嚨處鮮血噴涌而出。鄒靜嚇傻了,爬起來,慌忙拿起筆記本電腦,又環顧了一下現場,抓起桌上黃鵬的手機,匆匆逃離賓館。
鄒靜驚惶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偷偷來到賓館附近打聽。得知黃鵬死亡的消息,她驚嚇萬分,后悔自己釀下驚天血案!不過,她又僥幸地想,警察也許查不到自己頭上來,因為沒有人知道那把小寶劍是她的。
可鄒靜想錯了,她的前夫鄭秋潭見過這把小寶劍。一次,鄒靜去看兒子,兒子翻弄她的包,發現了那把小寶劍,拿出來滿屋子跑。鄭秋潭看見后,搶下來還給鄒靜,那一剎那,他的目光掃到了劍上“倚天劍除暴安良”7個大字。公安機關在現場發現這把小寶劍,拍攝下來通過電視播放時,鄭秋潭看到了,一下子就想到鄒靜,隨即向公安機關舉報。
5月10日上午,鄒靜正在病床邊照料母親,警察出現在她面前。她一下子撲到母親身上,號啕大哭起來:“媽,我對不起你。我犯了法,不能盡孝了呀……”
可一切都晚了,等待她的將是法律的嚴懲。
(文中人物為化名。)(責編 磊 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