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只有重視在勞動力市場上產生正的溢出效應的產業,才能保障長期穩定的且有利于居民生活水平的經濟增長
當經濟不景氣時,一個明顯的標志就是失業率上升。失業者沒有了收入,當然就談不上消費,于是消費需求就會下降,這反過來進一步抑制經濟的復蘇。因此,當年凱恩斯才會想到通過擴大公共工程投資來刺激經濟,以使其盡快復蘇。凱恩斯的邏輯很簡單,政府出資興建交通設施等公共工程,不僅可以直接雇傭很多工人,而且還拉動了相關機器設備、建材等需求,而這又可進一步增加就業崗位。同時,這些新就業者有了工作也就有了收入,于是消費需求增加,從而再次拉動相關行業的復蘇。如此良性循環,通過擴展型財政政策,經濟不景氣就可能會很快消除。理論上,把凱恩斯發現的這種作用稱作“乘數效應”。有了這個效應,對很多產業的發展就有了依據。
政府很多產業政策的制定均基于類似的道理。如果一個產業具有較大的乘數效應,則可以拉動多個行業的發展,這就意味著該產業的發展可以創造很多就業機會,從而增加很多家庭的收入。這樣,通過產業政策的制定和調整,可以起到拉動內需的作用。當然,其中的關鍵就在于這個乘數效應的大小。以汽車和飛機制造業這種類型的產業為例,它們不僅能帶動上游的鋼鐵產業和采掘業的發展,而且還能帶動下游的零部件生產、相關服務業等的發展。因此,汽車和飛機制造業是典型的乘數效應較大的產業。同樣道理,房地產業自然也算是這種類型的產業。因為房屋的建造會拉動建筑業、裝修業、建材業等諸多行業的發展,因而具有相當大的乘數效應。不過,像汽車和飛機制造業這類的產業,由于需要太多的技術和資金,因此各地方政府為了更快拉動當地的GDP和就業,往往選擇了快捷易行的房地產行業。
當然,按照現行的政府有關部門對產業的偏好,我們大致判斷汽車制造、飛機制造、房地產等產業是具有較大乘數效應的,只不過專家們在分析產業政策的時候,大多采用的是定性分析,缺乏相關的數據支持。比如,這些行業的乘數效應究竟有多大,到目前為止沒有還看到明確有力的證據來支持。再比如,一個地區每年新開工的房地產項目究竟在勞動市場上創造了多少就業,這個其實也沒有確鑿的證據。有明確證據的就是這些產業對當地的GDP以及財政收入的貢獻,但這不能代表乘數效應。因為,換個角度看,如果興辦其他產業也同樣可以給當地GDP和財政收入做出貢獻。那么,為什么偏偏選擇這些產業?由于缺乏相關的乘數效應的證據,所以我們也只是臆想下,被各地當做支柱產業重點發展的產業是有乘數效應的!即便如此,還是存在諸多疑問,其中最大的疑問就是,這些產業在創造就業機會方面相似嗎?
我們還是拿汽車制造業和房地產業兩個產業作為比較。汽車制造業和房地產業都算得上是乘數效應較大的產業,雖然沒有具體的數據支持,但從行業特征上可以猜測大致如此。在理論上,如果僅就乘數效應而言,若假設這兩個產業直接和間接創造的就業崗位一樣,那么從勞動力市場的角度來看,兩個產業就十分相似,因此在產業政策的偏好上,這兩個產業也就無差異。然而,這樣一種簡單的理論邏輯卻存在著重大的缺陷,那就是汽車制造業創造的一個崗位和房地產業所創造的一個崗位是完全不同的概念。這種差異往往被人們所忽視,而這種忽視可能是致命的,將給中國經濟未來的發展帶來重要的影響。
那么,這種被人們所忽視的差異在哪里?在于人力資本。
汽車制造業所拉動的上下游行產業大多是技術和資金密集型的,因而所直接和間接創造的工作崗位多半是需要較高技術含量的。因此可以說,汽車制造業每多創造一個就業崗位,就意味著多增加一個技術工人的就業。這種勞動需求在勞動力市場上就能夠引導勞動力必須通過學習和培訓來掌握一門相關的技能和系統的專業知識,從而提高整個勞動力市場上求職者的人力資本水平。從這個角度講,汽車制造業實際上在勞動力市場上產生了正的溢出效應。相比之下,房地產業所拉動的大多是勞動密集型產業,這看似能夠快速增加就業機會,但其每創造一個就業崗位所新增的工人卻無需多少專業知識和技能,也就是說房地產業無非是創造一群普通工人的就業機會而已,對于勞動力市場上就業者的人力資本水平提高甚少,即房地產業至少在勞動力市場上缺乏正的溢出效應。
可以想象一下,如果兩個地區,一個地區著力發展房地產業,一個地區致力于汽車制造業,那么結果如何?可以推測,短期內前者的GDP和就業會增加較快,但長期上后者在GDP和就業方面會增加的更快,并且后者就業者的收入水平也會增加的更快,因為其人力資本快速增加了。因此,可以斷言,后者具有長期穩定的且有利于居民生活水平的經濟增長,而前者按照哈佛大學本杰明·弗里德曼的看法就是不道德的經濟增長。很明顯,只有短視的急功近利的地方政府才會選擇前者,這種短視和急功近利的表現不僅體現在把房地產業當做支柱產業,而且還體現在追逐高污染行業上,這都是只看到乘數效應而忽視溢出效應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