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關系案例研究的實踐轉向

[摘 要]學生參與科研并身體力行，能夠有效地推動理論實踐與知識創新，巧妙地將課堂教學、學術研究和社會服務職能有機結合起來。本文試分析耶魯大學環境系2006級畢業班碳抵消聚餐活動這個國際關系研究方法實踐轉向和學生參與科研的典型案例，其中涉及自愿碳市場的具體問題包括：二氧化碳當量計算、環保型餐具、可降解垃圾、尋找碳信用額提供商等。

[關鍵詞]國際關系案例研究學生科研碳抵消

法國國際關系研究院院長蒂埃里·德·蒙布里亞爾(Thlerry de Montbrial)在2007年9月出版的《行動與世界體系(1’action et Ie syst 6 me du monde)》一書中，創立了國際關系的實踐學(口rax 6 ologle)理論，認為國際關系是實踐學問題中的重要一類，該書因其極富啟迪性榮獲喬治·蓬皮杜大獎。

“實踐學”最初由法國社會學家阿爾弗雷德·埃斯皮納斯(Afired Espinas)于1897年創立。實踐學問題指某個階層的行動單元(unit 6 active)內部成員之間或成員與外部環境之間互動的問題。從實踐學的角度看，任何包含一個占主導地位的政治單元的問題稱為“政治問題”，而任何包含至少兩個不同的占主導地位的政治單元的問題稱為“國際問題”。

隨著國際關系問題研究的實踐學轉向，國際關系方法論研究也出現了類似的趨勢。尤其是在跨學科研究對國際關系研究的重要性日益凸顯的情況下，各學科集中于實踐學的框架下，實際上是回歸了最簡約的“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的學科創立宗旨，使國際關系知識從“象牙塔”中走入尋常生活中、走入教學和培訓課堂里、走入知識創新的螺旋式軌道上、并走向“學以致用”的社會服務領域里。

從國際關系教學法的發展中，可以感受到其研究方法正在日益通過實踐的方式使研究結論更加貼近人們本來難以企及的“真理”。通過親身實踐進行的國際關系案例研究就是這樣的教學法和研究方法。“親身實踐”有多種含義：模擬實景、實務實踐和研究實踐。“模擬聯合國(uN Mod-e1)”、“角色扮演(Aclive Learning)”屬于第一類；“外交官回憶錄”、 “外交外事管理案例”屬于第二類；將知識創新成果與現實生活中難以解決的問題相結合、找出解決方案并親身感受的方式，則屬于第三類。

隨著低碳主題跨學科研究趨勢的出現，相關理論和研究方法都出現了實踐性轉向。環保組織“森林趨勢”的副主編、自愿碳市場研究專家凱瑟琳·漢密爾頓(KatherineHamilton)在她2006年撰寫的碩士論文中，描述了耶魯大學畢業班碳抵消的案例，呈現了自愿碳抵消交易的主要環節。pI“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通過參與與學科相關的實踐活動，能夠加深學生對碳市場的了解，并進而對于氣候制度設計形成獨立的見解和認識。

一、案例介紹

耶魯大學林業與環境研究所2006屆畢業班在被授予學位之前，決定以“低廢棄物”和“低碳”為宗旨進行一次減少固體垃圾和溫室氣體的“理論付諸實踐”(walk thetalk)的嘗試，旨在將所學用于實踐的目的。活動場所是畢業前的午餐餐廳，主要通過分發宣傳材料、計算碳足跡和由發言人公布的方式。畢業班同學們的活動包括：首先，確定午餐期間可以實現的碳抵消額；其次，確定資金籌集來源；最后，進行碳交易。

(一)確定碳交易額度

“低廢棄物”的實現程序如下：在計算碳抵消額時，除了對二氧化碳減排進行計算外，還要將減少固體廢棄物的轉換值計算進來。通過耶魯大學林業與環境研究所教授的估算，午問聚餐約產生800磅廢棄物。為了減少這些廢棄物，使最后進入垃圾填埋場或廢物焚燒爐的廢棄物可減少、可續用、可循環或可轉換為肥料，午餐使用可進行生物降解的玉米淀粉餐具和刀具、可循環使用的餐巾紙，所有菜肴和布置均采用不含農藥的有機果蔬和花卉。參加宴會的畢業生和嘉賓要求自帶水杯。宴會垃圾盡可能在“耶魯可持續食品項目”框架下建起的有機蔬菜園中進行再循環和化肥轉換。

“低碳”的實現程序如下：從2006年3月起，畢業班就開始收集關于溫室氣體減排的相關信息。此次活動的溫室氣體主要來自畢業生所邀請嘉賓的交通工具排放，比如飛機、火車或汽車，最遠的來自不丹，最近的來自城市街道。組委會對參加宴會的嘉賓即將采取的交通方式做了調查，嘉賓的溫室氣體排放預估的任務具體由每位畢業生負責。通過對旅行途中能源排放的估算，全班的溫室氣體排放量約為325噸二氧化碳當量(由于時間和條件所限，食品、供電、垃圾和宣傳冊相關的減排量沒有計算在內，以模擬生活中無限接近、但“零碳”較難實現的情形)。

(二)確定碳交易對象

此次行動的交易主體主要是學生、林業與環境研究所的管理人員、教職員工、向校方提供碳抵消額度的公司和某些來訪者。他們的研究背景、興趣和關注領域在碳抵消交易對象的選擇中起到重要作用。比如，由于不同人員的研究興趣不同，有的認為應當將這一筆碳交易應當與當地林業機構聯系，有的則認為應當與某種國家研究項目結合，還有的則認為應當與發展中國家合作。為了實現這一筆碳交易，畢業班學生提交了一份申請書，列出了碳交易零售商的具體購買標準。

畢業班最終確定了兩個不同的供應商：斯特林星球公司(sterling Planet)和太陽電子照明基金會(solaf ElectricLight Fund。SELF)。前者的碳抵消額來自可再生能源認證和自然保護基金“密西西比河流域植樹造林計劃”提供的風能產品。后者的碳抵消額則由非洲尼日利亞柴油發電設備轉換為太陽能電池板的活動產生。這些項目都符合林業與環境研究所的選擇標準，能夠建立碳交易關系。兩家供應商的碳減排額產生途徑、企業產權和第三方認證也符合標準，能夠滿足共同設立的目標，如減少空氣污染、提供生態棲息地或為可持續發展貢獻力量。畢業班“碳中和”與“零廢棄”的宗旨與耶魯大學的科研項目所追求的目標也一致。

(三)進行碳交易

畢業班尋找提供資助的單位，將325噸二氧化碳當量根據某種自愿核證減排標準換算為總價，由資助單位支付此項費用，購買相應的碳減排額度，從而通過自愿碳市場的方式為耶魯大學所承擔的限量減排量做出微薄的貢獻。

自愿碳市場與強制碳市場相比，相對比較零散，供應鏈較復雜，標準也比較多元化。因此，需要相關各方盡量收集市場信息、確定購買碳抵消額的目的、比較相關自愿核證標準的優缺點，并將企業的發展戰略納入其中，選擇最適合自身的核證標準和價格。

二、案例評析

(一)國際關系案例研究的實踐轉向

案例研究方法與統計分析方法都是國際關系研究的重要方法。案例研究方法側重于描述、解釋與說理論證，統計分析方法則側重于數理統計與量化說明，二者都有助于發現國際關系的內在規律，都是很好的研究方法。案例研究方法除了對多個案例進行歸納總結之外，還深入剖析典型案例、從而舉一反三，進行演繹推理。歸納法是從個性中尋找共性，而演繹法則是以個性中的共性應用于新的個性。

當很多研究人員還在案例研究與統計分析兩種方法之間躑躅不前時，案例研究已經向實踐轉向。實踐中的案例研究從簡單的研究方法爭論中跳出來，推動經驗理性階段與實踐理性階段相結合，使通過不同的研究方法所得出的經驗型規律認識向“真理”靠得更近。實際上，無論怎樣的研究方法，都是為了對現存的難以解釋的現象進行解釋，確定造成這種結果的原因所在，并衡量這一原因或這些原因對這一結果或這些結果的影響力大小。

因此，國際關系學科相關研究的研究方法不存在好與壞的比較，而是所有不同的方法或路徑都在指向人們所要發現的規律性原因，所以，多種研究方法都是殊途同歸的。

(二)氣候治理問題的實踐性使然

隨著人類對氣候變化問題的理解不斷深入，溫室氣體減排導致全球變暖、氣溫升高和極端氣候事件的因果關系逐漸確立起來。根據地球近65萬年以來的二氧化碳濃度和地球平均氣溫統計數據變化曲線，地球上曾經出現過7個冰川期，其共同點是二氧化碳濃度從沒有超過300ppm(百萬分之一)，平均氣溫也從沒有超過18.5℃。然而，從工業革命到2007年，二氧化碳濃度已經超過380ppm，氣溫也有相應提高。北極熊常因為找不到棲息的浮冰而死；日本的富土山頂雪明顯比以前少；非洲乍得湖面積不斷縮小、干涸：美國的卡特里娜颶風給城市帶來了難以估量的損失。氣溫變化會引起大西洋水溫變化，于是洋流和降雨量發生變化，本來應該是炎寒的天氣，可能不那么冷了，本應干燥的夏天會陰雨不斷。盡管科學界也存在太陽黑子說或宇宙黑洞說等猜想，但尚未取得足夠有說服力的證據。因此，溫室氣體減排必然成為氣候治理的重要內容。

與恐怖主義、傳染性疾病、核擴散等全球性問題相比，溫室氣體減排的實踐性更強。每一個個體都能夠參與其中，個人稍稍改變一點生活方式、企業更換一些可再生能源、政府制定更加切實有效的措施，就能夠用碳減排量單位測量和計算出來。當全球合作協議尚未達成時，其他層次的利益相關者都可以采取行動。

(三)思想+交流+行動：未來國際關系研究的發展方向

從心動到行動，中間的距離往往超乎想象。國際關系研究人員的使命就是在正確的思想與積極的行動之間搭建一座橋梁，通過交流、對話、溝通，將思想庫(Think Tank)職能朝行動庫(Do Tank)的方向轉變，把國際關系研究帶出象牙塔、引出書齋，通過知識產品的成果轉化和創新思想的不斷激發，使研究變得鮮活和生動，將思想付諸行動。

美國佐治亞大學國際貿易與安全研究中心主任加里·貝爾奇(Gary Bertsch)在創建這一跨學科研究中心之初，就確立了將研究與實踐相結合的目標。他們充分吸取學生參與到科研活動當中，根據本科生、碩士生和博士生的不同特點和需要，與中心研究人員的研究項目及戰略規劃相結合，不斷輸送研究人員和學生到世界各地和政府決策部門參加田野調查或實踐學習，并發表論文和著作，在貿易與安全研究領域獨樹一幟。為了鍛煉學生的研究和交流能力，他們還設立了“學生大使(student ambassador)”項目，讓大學生與喬治亞北部地區的高中學生分享安全研究方面的最新知識和經驗，并且將高中生請人喬治亞大學校園，由大學生在教師的監督下，向高中生以多媒體課件或模擬實景的形式傳授“伊核項目”、“生化武器”、“核武器發展史”、“朝核項目”以及“國際原子能安全機構武器核查”等熱點問題的研究成果。

隨著國際關系研究方法的實踐轉向，這一相對更重視抽象理論的學科可以在與具體實踐想結合的過程中，總結不局限于外交官親身經歷的案例。所有與國際關系學科研究內容相關領域的案例都可以作為研究對象和實踐指導。國際關系專業的學生，也逐漸可以將課堂所學與政府治理、學術研究以及多種多樣的傳播方式相結合。國際關系離普通人并不遙遠，其研究方法的實踐轉向，更使得與這一學科相關的社會各界人士能夠有機會參與其中、親身感受、群策群力、發現規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