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家小孩如果立志要當廚師,你會不會勸他還是去考公務員比較好?
在“君子遠庖廚”的古訓下,廚師一直叫做廚子,屬于“五子行當”中的一員,跟戲子婊子并列,都是不能做的職業。
看過大董、周宏斌的故事,你知道他們掌管多家餐廳、年薪百萬,被政商名人追捧,你大概會有點心動了;如果你認識了付洋和倪浩這兩個游歷世界、在國際大公司游刃有余的年輕人,當你知道了他們把廚師當成設計師來干,你會不會想,其實廚師也不是那么壞的職業?
大董周宏斌倪浩付洋,正走在通往廚神的大路上,他們廚藝好、善談吐、會營銷,他們不光是新生代中國廚師的榜樣,他們肯定還將改變國人對廚師的看法。
保不準哪天你的孩子會扯著你的手說,“爸爸,我喜歡大董的蜜汁叉燒法國肥肝,我長大了要做一個廚師,我做的菜比大董的更好吃。”
中國廚神,虛位以待
中國大小廚師人數加起來恐怕比歐洲一個小國家的總人口都要多,這其中不乏“名廚”,但要數出幾個被當作“神”一樣膜拜的人,還真不容易。
在通向神壇的路上,我們已經有了第一批的覺醒者,他們擁有嫻熟的烹飪技能和良好的學歷背景,更重要的是,他們比前輩更勇于表達自己,也更善于表達自己。如果說色香味是一個廚神的尚方寶劍,那么學習“營銷”才是成就現代廚神的暗器。
中華民族的文明有5000年,飲食文明就一定有4999年,其中當然有名廚。如果把能夠勉強稱得上是“廚神”的人放進這浩瀚的文明史里,從古至今,答案卻幾近為零。
要成就為廚神,必須同時擁有專業高度、財富強度,社會知名度,以及最重要的一點──社會地位。他必須是一個值得仰望、值得向往的人,標志著這個職業的最高水準,像珠穆朗瑪峰那樣,無論是否想攀登到頂端的人,都對它心存敬畏。上海外灘三號的瓊#8226;喬治是榜樣,他以一個法國廚師的身份站在福布斯富豪排行榜上,與他齊名的富豪去他的餐廳吃飯得碰運氣或走后門,他不發布標準,不制訂規則,但以他為背景的餐廳無論降落在哪個國家,舉國美食界業內業外人士都會抖一抖,然后伺機朝圣。有他站在那里,廚師界才會覺得前途有望,天分和努力都會有回報。
所幸的是新一代的中國廚師們已經開始群體發力,提高整個行業地位。他們開始以“學歷高,外形佳,善談吐,專烹飪”的姿態出現,他們關注自我的整體營銷,全北京都知道大董,全廣東都知道楊貫一,他們是中國廚師界的先行者,而且后來者眾。
不乏名廚,距神壇尚遠
中國大小廚師人數加起來恐怕比歐洲一個小國家的總人口都要多。這其中不乏“名廚”──之所以加雙引號,是因為他們當中許多人的“名”只限業界之內。如果鳳姐、犀利哥、馬諾的知名度算名人的標桿,那么這些“名廚”都只是些 NOBODY而已,更別提跟政商名流的名字相提并論。
談古,易牙受齊桓公寵愛,還被寫進成語詞典,可誰又知道易牙的拿手菜是什么?是被他煮熟了的兒子嗎?商朝的“伊尹湯液”比商朝滅亡得還快。史上第一女御廚劉娘子連個真名都沒留下來。宋五嫂?誰知道她除了魚羹之外還懂做什么?《隨園食單》是名著,誰又記得它的土壤許多來自清代名廚王小余?而這幾個人,已經算是名垂千古的中國最著名的名廚。
論今,那些本有望成為廚神的老一代國寶級大師都是百歲老人了。川菜泰斗伍玉盛,原釣魚臺國賓館主廚侯瑞軒,若說他們的名字還能在老一輩嘴里念叨兩下,他們的傳人,雖各在重要崗位熱火朝天地做菜,但名字依然是一個陌生人。只能是“名廚”,連雙引號都沒辦法拿走。
中國餐飲界不是沒有傳奇,但多來自名店。餐飲界有許多名店,名菜,多是政商名流捧出來的。民國初年在北京鼎鼎大名的四大官府菜:軍界的“段家菜”、銀行業的“任家菜”、財政界的“王家菜”,以及后起之秀,橫掃各界的“譚家菜”,這些名店的名字至今在民間都還流傳著,家里有個好廚師真是件面目有光的事情,問題是,這些好廚師們姓甚名誰?
現在在北京、上海、香港的政商文娛名流恢復追捧特定廚師的雅習,一來的確口味適宜,二來容易顯得“有追求”。香港富豪榮智健經常攜愛廚,邀朋友及家人到他英國南部的城堡度假;洪晃把郝文杰請到家里操辦私宴,鐘麗緹邀請付洋為她打理盛宴……問題是他們的名字依然沒有走出小圈子,老百姓還是只對麥當勞叔叔比較熟悉。名廚出品價值一定不菲,你可以沒吃過,可是一個名廚如果沒被“聽說”過甚至沒被向往過,也離神壇還很遠。
有食神,無廚神?
成神,前提是要有足夠的尊敬,甚至敬畏。美食大國真的足夠尊重廚師這個職業了嗎?在“君子遠庖廚”的古訓下,廚師一直叫做廚子,屬于“五子行當”里面的一員,跟戲子婊子并列,都是不能做的職業。當然現在“戲子”被尊稱為明星或者表演大師,“婊子”也享有尊嚴被稱為性工作者了,“廚子”們當然也應該得到平反。廚師地位的確已經提高,中國也有了國寶級的烹飪大師,然而這也只不過是近幾十年的事情,莫說幾十年時間不夠出一個神,捫心自問,你家小孩如果立志要當廚師,你會不會勸他還是去考公務員比較好──哪怕他做的菜讓鄰居都恨不得每天給你交伙食費。
缺乏新鮮人才的行業是不可能成就一個“神”的。還是在擔心“出息”的問題。英國媒體在三年前出了一個富豪廚師榜,第一名的戈登#8226;拉姆齊身價6700萬英鎊。這在中國廚師界聽起來真的近乎一個神話,不但因為這個身價,更因為他能與成批同等成就的富豪廚師們,成就一個榜單。
荒誕之處在于廚師的地位自古雖然不高,但是美食向來是中國引以為傲的文化。從古到今文人墨客尤其喜歡寫美食文章以彰顯自己的品位與熱愛生活,梁文道都跨界寫美食了,下一個會是格非還是余華?中國從來不缺美食家,老饕,食神,食圣,他們一定都非常會寫字──有時不免感嘆,廚師始終吃了文化水平不高的虧,即便在當下的廚師界,依然缺乏文化水平高的從業者。業界有人感嘆:“太多廚師了,國內廚藝學校滿天飛,多是速成班,3個月就能上崗炒菜。然而太少廚師了,星級酒店50萬年薪都找不到一個像樣的主廚,西餐業的中國廚師更是一片荒蕪。”
那些有文化的烹飪天才們,那些把烹飪奉為藝術,有望成為中國新廚神的人,在哪里?
第一批覺醒者的修煉之路
所幸的是終于有了第一批覺醒者。這似乎是在重走歐洲的廚師之路。19世紀,歐洲廚師界有心人一路想拉高這一行的身價。于是他們要求自己穿戴干凈,態度溫文,最好還有文化。很多專業的廚藝學校嚴格規范學生言行,嚴禁賭博、喝酒、抽煙。目的就是要讓廚師走上上流社會。
目前一批年輕中國廚師不但擁有嫻熟的烹飪技能,還擁有良好的學歷背景。大多數在國外廚藝學校學有所成,糕點師耀揚,原本是個鼓手,因喜歡美食,特意去了國外學習餐飲管理,歸國后便從博客及實體店來經營自己的美味蛋糕;北京大董餐廳的徐勃在學完酒店管理之后,又攻下了澳門亞洲工商管理大學的工商管理碩士學位;金融街洲際酒店的王青松拿下了瑞士大學的酒店管理學士學位。
而在過去的100多年里,歐洲廚師的演化過程中,這種上進的力量試圖把廚師從匠人變成藝術家。所以現在的三星大廚總是一派藝術家風范,談吐不凡,外形俊朗,偶爾秀一手鋼琴或者書畫,都技驚四座。中國的新生代名廚也更樂于展示自己在廚藝之外的魅力,大董本人擅長攝影,熟稔古詩,對古董有一定的研究;郝文杰喜歡繪畫,并且還辦了書法班,經常出現在電視屏幕宣講他的繪畫經;王青松喜歡音樂,彈得一手好吉他;倪浩喜歡旅游,將途中所見所聞寫成日志發表在雜志或報刊上……
這些嶄露頭角的新生代正在研究中菜西做,西菜中吃,分子美食,營養搭配……他們全世界搜刮食材,在傳承的同時創新。更重要的是,他們比他們的前輩更勇于表達自己,也更善于表達自己。在這個以媒體和網絡織就的名利場網絡里,他們已經學會發聲。如果說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色香味才是一個廚神的尚方寶劍,那么學習“營銷”才是成就現代廚神的暗器。已經有成功者了。當你發誓加工資了一定要去吃一次鮑魚的時候,一定知道楊貫一就是那個最會做鮑魚的老頭。北京大董的名片上從最早的“董振祥”改成現在的“大董”,同時可以被翻譯作“烤鴨”。如果你是個外國人,會在北京旅游指南里找到它的地址然后摸過去,并把它作為你在中國的最純正飲食體驗。
于是我們可以期待,中國餐飲市場總會有自己的代言人。一定有一個黑頭發黑眼睛黃皮膚的中國廚神,在某一天登上某個世界級富豪排行榜。會有人把他的故事拍成電影,媽媽帶著她從小就能把蔥花切成飛雪的小孩走過廚神的巨幅海報,遞給他一把菜刀,希望他長大之后憑它叱咤風云。這樣,某天有人書寫世界廚師的《天方夜譚》時,才會在法語英語之外,同時出版中文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