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觸摸的瓷器(組詩)

致新年

我不敢使用這張白紙

憂愁、悲傷或是喜悅及幸福

都將改寫這白色的光潔

我擔心永失惟一

就像新年已過去七十分鐘

我并不曾說出未知的第一句話

我不親近繆斯。也看不見

星星安睡于新辰之上時

回憶被希望碾碎后的底色

我知道，一切并未有所不同

一個聲音還暗啞于水底

不與早春相爭

我也依然寒冷，抱緊自己取暖

面對新年，我多么陳舊

多么沉重而輕微

我偷生的小小希冀，種植于

這第一個凌晨。我必然還將有

人間的笑容和淚水。我還會

攜帶傷口被他們辨認

于清晨的露珠前小聲歌唱

我還能愛著詩歌，被你愛著

疼痛，且舞蹈著

新年里，我的快樂

多像一個展翅的孩子

底片

只有在夜里，我才比

一株水草清亮

沉寂的暮色，總是用耳語

滌蕩我。昭示白晝那些

擬人化的細節

多么晦澀

當卸下工裝、香水

和笑容后，我是淺水里

輕盈的音符，高過

鏡子里的意象

我踩著星星的節奏

跟在自己身后

看夜晚的河床里，一道

最柔軟的光芒

遲暮

那時，我不再聲嘶力竭

不再面對一頁空白

涂抹紅色的修辭

那時，我步履遲緩

不能再追逐一片林間的落葉

風吹來時，我是散落的字

那時，我只聽信傳說

鏡子將是對岸的敵人

那時，我卸下所有青春的盔甲

我是自己的拐杖和床榻

我把那時之前的美麗，剪切于

塵埃之下。那時

我仰視一個傾城的女子

遼闊的一生

那時，我依然懷抱雨水

懷抱終年的秘密

慢

詩寫到一半，大雪

還沒有來。十一月

指尖上漫過的苦味

有武寧路大雨的劇情

你身后的山水，延綿

比夜的影子更長

我不愿說話，越來越像

夢里被你呼喚的人

從夏天到冬天

我經過飄零，經過

涼下來的日光，惟獨

不能經過你八月的體溫

我不再說起雨水

不再談論樹葉的身世

我不愿在北方，想像

另一個北方梅的樣子

我含著一首老歌

比眼前的日子節奏更慢

比你等候的遠方，更遠

(選自《綠洲》2010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