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幕徐徐拉開,賀孝忠作曲的“戚(戚雅仙)畢(畢春芳)派”的《樓臺會》前奏曲響起……那耳熟能詳的旋律頓時在天蟾逸夫舞臺激起滿堂掌聲。恰如主持人介紹的那樣:在越劇界,演員還未出場亮嗓,只需一首開場的序曲就能讓人聽出所以然的,大概就非 “合作”(靜安越劇團原名合作越劇團)特色莫屬了。
看著投影屏幕上“慶祝著名越劇音樂家賀孝忠從藝七十周年專場”的醒目標題,我忽然聯想起五十年前的一幕場景:“小阿弟!三百六十行,這一行是‘好漢不肯干,懶漢干不了’的哦!”——這是我第一天握著胡琴“入行”,從舞臺底下鉆進樂池時,拉主胡的師兄送我的一句“格言”。今天的場面,令我心潮澎湃,誰說越劇樂隊里沒有好漢?眼前的賀孝忠,不就是大家一致公認的好漢嗎!
琴師今日唱主角
向來是坐在臺下做“綠葉”的越劇伴奏者和作曲者,今天終于成了觀眾聚焦的“紅花”。類似的專場,過去似乎只有京劇界的“南尤(尤繼舜)北燕(燕守平)”和張順翔開過,而在越劇界,賀孝忠此回算是開了先河。
專場演出始終以賀孝忠創作的“曲”為中心,第一次讓越劇觀眾在欣賞演員表演的同時,專品這些唱段的音樂之美。另外,整個演出也顯示了“合作”音樂的廣泛適用性。出場的演唱者大多是拜賀孝忠為師的弟子,不論是戚、畢流派,還是尹(尹桂芳)、范(范瑞娟)、張(張桂鳳)等流派的演員,一但有音樂伴奏,便始終水乳交融,處處透出“你進我退”、“共進共退”,不喧賓奪主,且與演唱相映生輝的“合作”特色。
打炮戲更是“奇兵突出”——由賀孝忠兩位男學生主演“全男版”戚、畢流派的《庵堂認母》,居然字正腔圓,表演細膩,贏得彩聲不絕。此舉讓觀眾在了解百年越劇淵源來自“男班”的同時,還品味到了二十一世紀“男演女”最新版越劇的探索成果。同時,唱腔設計構思新穎,且常能在傳統越味中巧妙地融入時代氣息。比如何夢娜在《游園驚夢》的一句尹派起調“小姐啊”中,不僅旋律較傳統尹派更為豐滿圓潤,還心裁別出地在運腔中間加了一個氣口停頓,生動鮮活地顯現了書生角色欲言還羞的初戀心態。
好漢為何出自“山野”
潛心烘云托月,也能自成一家。賀孝忠是典型,也是楷模。他的成功,源于“一輩子只愛自己這一行”的信念。
他熱愛越劇音樂,且對自己的工作有十分精到的定位。正如他在《越劇伴奏藝術芻議》中所說的:“從某種意義上說,伴奏人員的再創造任務是艱巨而繁重的。他們除了必須熟悉劇本、人物以外,還要熟悉整個樂曲,深入了解每個章節、每首曲子(唱和配音)所要表達的情感和思想內容,并進一步明確自己演奏的那部分樂曲(唱和配音)在整部戲的樂曲中的地位和作用;同時,還得熟悉演員的表演、領會導演的意圖,從而摸索、研究和逐步確定自己應如何來演奏。”
戲曲音樂,與戲曲的劇本、表演、舞臺美術等一樣,都是戲曲綜合藝術的重要組成部分。其中,戲曲音樂更是劇種“姓氏”特色的體現者,因其“姓氏”的獨特藝術魅力而不可或缺。既然地位如此重要,那么賀孝忠為何不是來自傳統意義上的“正規部隊”呢?
對此,賀孝忠對筆者說過的一段話大概可以作為答案:“我一直羨慕上海越劇院的優越條件,很想到越劇院去,越劇院當初也曾有意請我加盟。但考慮再三,由于種種因素,我還是沒去。現在回想起來,塞翁失馬,安知非福。靜安越劇團雖然艱苦,沒有優越的鐵飯碗,但確實是鍛煉人的地方。要是真的鉆進象牙塔,我哪里會有上百部戲的曲譜作品?又怎能總結心得、寫出并發表《越劇伴奏藝術芻議》這樣的論文呢?”
以此看來,誰又能說,他的這番話沒有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