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認為自然與人是交織的、渾然的、彼此相融的,就連很多的不確定性都何其相似。
到了張家界,這個因被一部外國有名的電影《阿凡達》選景而名噪一時的人間仙境,給我的見面禮又是幾個沒想到:沒想到?jīng)]進山門烏云已呈壓頂之勢,給精神上先聲奪人地造成“此行不順”的壓力;沒想到登山不久便細雨蒙蒙,使雨下成了霧,霧化作了雨,霧和雨一時難以分清;更沒想到的是一路大霧彌漫,想看的沒看到,不想看的卻忽隱忽現(xiàn),讓心兒像《阿凡達》中的懸浮山一樣時時懸在半空中。
我們一行人也是為美而來,是對美的渴望與期待把腳步調(diào)整到了同一個步幅和方向。
都說女同志心細,果不其然。烏云最早驚動的是黃艷秋,她首先想到了要給每個人買一把雨傘。因烏云而想到下雨是人之常情,由下雨想到買傘也是人之常情。但我拒絕了她的美意,不是為給她省下幾元傘錢,是我對雨的期冀,說準確點是對張家界雨的期冀,甚至期冀大雨傾盆。試想在雨中攀登在張家界的山路上,身邊是嘩嘩啦啦的溪流,頭上是滴滴嗒嗒的水珠。透過水簾看這座人間仙山,那得到的享受一定是與擎?zhèn)阏卟煌模惨欢ㄊ桥c身披雨衣者不同的。那是天、地、人最有機的結(jié)合,最透徹的穿越,最無間的融會貫通。
但老天總是不遂人愿,備了雨傘的人不一定能有撐傘的機會,想在大雨中飲仙境大美的我,一直被烏云戲弄著。導游員多次安慰我說,雨肯定是要下的,張家界之所以與眾不同,就在于它的山與水的美妙結(jié)合,這水包括每天都要下一陣子的雨水。我想,同樣一座張家界,雨前看是一個景色,雨后看當又是一種景色,尤其是雨霧中看,那會看到變幻無窮的萬千景色。雨霧中的景色如宋朝的鈞瓷,你看到的每一件都將是稀世之寶,都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一旦消失就永不再來。它的變化、成形完全不由人來控制,是純天然的。天然當然就包含著天意,什么人看到什么樣的景色,這不是取決于人,也不是取決于景,而是取決于人對景的理解,也就是那顆人人都有的心對景的融入度。
張家界的雨堪稱雨中精品,它是細的,像霧又像風,不撐傘可以感覺到有濕濕的、潤潤的、柔柔的、軟軟的東西輕撫臉脥。如撐起傘來你馬上會感到那傘是多余的,像要給張家界搭起一頂帳篷一樣很煞風景。我沒撐雨傘,隨著大多數(shù)人走過的路前進,自然也就聽著大多數(shù)人聽過的講解把一個個景點對號入座。但在來張家界的大多數(shù)人中,每個人的“唯一性”在這里都表現(xiàn)得相當淋漓盡致。陳奕純是著名的畫家,我本想他面對這鬼斧神工的景色時,定會激動不已。實際恰恰相反,我從他眼神里讀出的卻是淡然或叫淡定,好像這醉人的景色他已看了千遍萬遍。
記得27年前第一次登黃山的時候,我曾寫下一句話:“我登黃山,黃山也在登我;我看黃山,我是黃山的黃山。”今天登張家界,突然想直接把這句舊話仍然使用于這里。我們一行人在盡情地品味著眼前的雄、奇、險、峻的時候,張家界也在把我們每一個游人抱在它的懷里,像母親品讀它失散又復來的嬰兒,也是充滿了感情。這雨絲不正是母親看到久別重逢的孩子時喜極而泣的淚水嗎?
在張家界,我有一種回家的感覺,因為據(jù)傳它的得名正是緣自我們張家祖先張良的功勞。由于在此游覽的時間只有一天,導游給我們安排的是“精品濃縮游”。所謂的精品游就是人們普遍認為的張家界景區(qū),我們也不能免俗地看了“天下第一橋”、“迷魂臺”、“后花園”,還有出口轉(zhuǎn)內(nèi)銷的“乾坤柱”。當我們一路從張家界向山下走的時候,我感到了山對我們離去的不舍,山也感到了我們對它堅守的敬佩之情。
在山面前,人是匆匆的過客,但正是有了人這個過客,山才活靈活現(xiàn),山才經(jīng)久不衰,對人充滿永恒的期待。
而人呢,凡走進張家界者,他的心中早已有了水墨濃彩,登山覽勝之前,心中早已潑染成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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