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雪,覆蓋了北中國的冬天。
那晚,我和詩人郭志杰呼哧呼哧地踏著厚厚的積雪,一邊欣賞著雪國的夜景,一邊談?wù)撝娙诵陆鼊?chuàng)作的組詩《大雪》的意蘊(yùn)。忽然,一輛汽車呼嘯著從我們身邊駛過,紅色尾燈曳出的光芒在雪地上搖曳不止。距我們前面不遠(yuǎn)的街道拐彎處,汽車駛過之時,一位蹣跚行走的老太太,打一個踉蹌,撲通跌倒在路邊。這當(dāng)兒有位穿著紅呢外套的女士恰巧路過這里,趕緊停住腳步,俯下身子,扶起老太太,且自個兒解下脖子上的圍巾,撣了撣老太太身上的雪粒和冰碴:“奶奶,身上疼吧?”“不礙事的,冰凍滑的?!薄皼]傷著就好,來,我送您老回家吧。”紅衣女士攙扶著老太太向蓮苑巷走去。她們的身影被燈光投射于潔白閃光的雪面,像陽光下的投影那么親切。
我倆離她們已然很近,志杰道:“喲,麗麗小姐,你認(rèn)識這位老太太?”紅衣女士嫣然一笑。
原來這位紅衣女士名叫麗麗,在保定市歌舞團(tuán)當(dāng)過專業(yè)演員,與志杰相識,而她也確乎認(rèn)識這位老太太。
我倆陪同麗麗把老太太送回了家。走出室外,一股寒風(fēng)吹來,吹起滿地的雪花,而我們沒有打寒噤——此刻,萬籟燈火溶入胸臆——保定,不啻熱流滾滾的文明的圣土。當(dāng)麗麗得知我來自人文薈萃的江蘇鹽城,且愛好繪畫時,道一聲“高山流水”,便特邀我和志杰到她家參觀她的畫室。
穿過龍柏掩映的曲徑,走進(jìn)她的畫室,一下子就浸在了濃郁的藝術(shù)氣息中。畫室正中的墻上嵌著達(dá)·芬奇、徐悲鴻、張大千等大師的畫像;對面是“嫦娥奔月”的壁畫。這時,我的目光聚焦在麗麗的一幅“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自畫像上,一根長長的大辮子上扎著雅致的小花結(jié),風(fēng)中的裙裾飄飄,她一路分花拂柳而來,明眸流盼,透發(fā)出巾幗特有的純情與圣潔。麗麗這是在畫她自己,更是在畫生活,正如別林斯基所說,“美就是生活?!背叻澜?,鑄魂寶鑒,追求美的極致。她悉心捕捉閃爍在凡人心靈深處的光亮,因而其作品形神相續(xù),重在神韻,獨具魅力??刹唬L的另一幅油畫《詠雪》,又磁石般的把我和詩友吸引住了。畫面上銀妝素裹,瓊樓玉宇,一個氣韻生動的精靈,翅膀馱著陽光,越過煙囪與煙囪的森林,越過天線與天線的網(wǎng),在覆蓋著白雪的群山上空,在結(jié)冰的河流上空,在疏朗的森林上空飛翔。你聽,那聲聲哨音,如一條長線劃過明凈的天空……有道是,近山者仁,近水者智,近雪者其情潔。徜徉于斯,我和志杰都分明感到,眼前的麗麗堪為一位韜光養(yǎng)晦,天長地久的執(zhí)著相守,一種堅貞,一種摯愛的才女,因為摯愛,她站成天地間一道艷麗的風(fēng)景。此刻,志杰頗有感慨地對她說:“你神馳太虛,筆致空靈而蘊(yùn)藉深沉,畫如其人,德藝雙馨哩?!彼笭栆恍?“因為追求理想,才有生活的芬芳。”
麗麗的藝術(shù)情趣是多方面的。在與她家比鄰的“百靈”歌舞廳,她特地為我這個遠(yuǎn)方的客人演唱了《八根蘆柴花》、《茉莉花》、《小放牛》等幾首江蘇民歌,接著,又演唱了她自己作詞作曲的《黃河戀》:“落日擊濤走東海,羊皮筏上載傳奇,惠我一帆大漠風(fēng),黃河船夫浩然氣……”感應(yīng)黃河的韻律,我似乎站在滾滾湯湯的黃河濤頭,眺望邈遠(yuǎn)的天宇,俯瞰波峰浪谷,“勝似閑庭信步”。這,竟是一位沉魚落雁般巾幗的心音嗎?
驚羨稱奇之余,我宛如聽到了這位俏麗才女的心海的律動——溶入永恒的天籟……
責(zé)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