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一個下午,我走出寂寞如水的斗室,上街去遛達溜達。走進一條胡同,一間身長寬窄的房子,竟是二十多年未見的一家裁縫店。里面有個四十左右的男子正手腳并用,嘁里卡嚓地趕制一件色質地道的衣物。
胡同里有一家裁縫店——這在我的意料之外。
因為城市的男女老少選購款式不同的服裝去的都是富麗堂皇的超市,有誰會去尋找一家裁縫店?
改革開放時代,廈門經濟特區早已與世界經濟接軌,竟然還有一家20世紀六七十年代時喧嘩的街市上隨處可見的裁縫店?出于好奇的心理,我走進室內和裁縫師聊了起來。我問他生意好不好,他騰出一只手,指了指壁上的各色布料,回說連晝帶夜地也做不完啊!這時,走進來兩個西裝筆挺、領帶光鮮的臺灣客戶。打頭的是位個高臉黑的男子,他說要做一套西裝。我只看了兩人的上衣下褲,就覺得他們的服飾與身材的搭配精巧,無疑人也跟著精神煥發了。當我知道他們身上的西裝就是裁縫師用尺子、剪刀和縫紉機手工制作的,不由地稱贊裁縫師的功夫了得。裁縫師量了臺灣客的“三圍”,然后在一塊深藍的布面上熟練劃著筆直或彎曲的線條,再然后,操刀明快利落地裁分衣料。我凝神注目地看著,嘴上沒說,心里嘖嘖贊賞。
這家裁縫店縫制的西裝、夾克、休閑服還有長裙短裙等等,勾勒出男性的豪邁與粗獷、女性的豐盈與柔潤,都有“人衣合一”的特色。而在大型超市里,顧客們反復地挑撿,在鏡子前反復地試穿,最后選的服裝并非心圓意滿,有時還感到差強人意。有心的人細想一下,就會明白其中的道理。出自裁縫師手中的每款服裝,是用一條皮尺,把顧客身體各部精確細量后制作的,因此顧客穿上做好的服裝,樂樂呵呵地接受。超市根據各種人的不同體形,分大、中、小三個號碼,“流水線”式成批生產,如此便顧全不到顧客身材的高矮胖瘦,因此布料再好,式樣再美,也徒有華貴的外表而已。因為顧客在挑選服裝時,都有各自不同的要求,所以面對“美衣”卻難以選擇。
在與裁縫師的交談中,他說來店里請他做衣服的,大都是來大陸辦廠,或做生意的臺灣、香港、澳門的老板和中高層管理人士。我問及顧客有否本地居民,他說有,但很少。大都是他的一些朋友,或朋友介紹來的。我聽了有些愕然。為什么本地居民熱衷于上超市,趕所謂的時髦,而來大陸的港、澳、臺同胞,倒是懂得請裁縫師量體裁衣,喜歡手工制作的服裝,甚至還尋幽覓徑,在胡同里找到這家沒掛招牌的裁縫店呢?
我暗地感嘆,這也許是這座城市的最后一家裁縫店了。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