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幸福為你梳妝(組詩)

母親的灶臺

母親總是把灶臺保持得潔凈明亮

像許多個日子閃閃發光

她用嘮叨的方式

清炒生活里的瑣事

習慣這一道家常便飯

我也學會了寬容世俗

看到母親在灶臺邊忙碌的身影

我也會在下面幫忙添一把柴

就算這一把柴和另一把柴火焰不一樣

至少可以觸摸一下生活的熱度

添一把柴

再取出歲月里累積的灰燼

黃昏炊煙升起

母親在灶臺邊忙碌了大半生

也沒看到真實的火焰

用幸福為你梳妝

在你熱愛的生活的掌心里

清晰的脈絡，錯綜的紋路

交織一道白加黑的晚餐

津津有味的，是你

漸漸老去的面容

枯瘦，焦黃，歲月的劃痕

一道道印記，往后

我要數著日子看你老去

撩一撩你的白發

在你身邊的時候，要想著

適當地攙扶一把

撥開夜晚廣闊的黑

你躲在狹小深邃的暗處

一聲倉促的嘆息

錯亂我輕輕的腳步

我想把幸福傳遞給她

或者他們

可是這灑下來的白月光

潔凈得像我此刻的胸懷

情到深處

我用幸福為你梳妝

身體里流出的鹽水

汗水浸透衣服

我沒有去品嘗它的味道

被生活包裹的肉體

滲出鹽水來

一直向下流

粗壯的毛孔

足夠接納日復一日的雨露

許多個情節擱置在原處

等待過濾，消毒……

人生就是不停的新陳代謝過程

如果疼你就喊出來

兄弟，你的表情凝重

重到我用目光接著都難受

你的手和幾百斤重的閥門

有了一次親密的接觸

頃刻間你的手變得紅腫

不喊疼的民工轉過身去

用一只手緊緊握住另一只手

我多么希望聽到你撕心裂肺的喊叫

別老憋著好嗎

如果疼你就喊出來

像你見到美女時肆無忌憚的嚎叫

痛快而淋漓

麥子就要熟了

望一眼路邊的麥田

可以感覺到空氣里留存的甜

漸漸微黃的麥子

伸展成熟的脈絡

我在不經意地錯開一些細節

偶爾發現又產生些許傷感的瞬間

麥芒堅硬起來了

扎疼綠色脆弱的皮膚

我給自己涂上你喜愛的顏色

潛伏在枯黃的背后

看日落比風聲跑得更快

再一次握手

十多年前，你習慣把左手伸給我

握著，輕輕握著就很幸福

如今再見到你

你伸出右手，我也伸出右手

其實我多么想伸出左手

去握你的右手

淮河灣地

乘船到對岸去，淮河并不寬

聽慣了灣地里的鄉音

哪怕一聲鳥鳴也藏著親切的言語

沿著河堤一路向西

移動的羊群背叛主人的吶喊

逆流而上，此刻太陽就要落下去

今天不能過二道河了

我像一只癡迷的羔羊，忘記歸圈

埋伏在莊稼地里的西瓜睡得安穩

要不了多久，主人就會拉來板車

將它們全部帶走

淮河灣地漸漸開始平靜

是黃昏歸攏著人們向一條船上聚集

一條白色的飄帶里

肯定淹沒了一個人童年的記憶

草棚里高歌的看瓜人，我想知道他是誰

蟬飛走了

就這么一只蟬，在屋外的槐樹上

叫了一下午

沒有和任何人打一聲招呼

就飛走了，其實發現它的時候

我有一個想法

用年少時熟練的捕蟬技術

把它捉住，給四歲的女兒看看

告訴她這是一只活著的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