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的宣南地區(qū),大體上指北京市原宣武區(qū)的管轄范圍。這里是一塊寶地,有悠久深厚的文化積淀。人才蔚起、俊采星馳。大批著名的詩人、學者、政治家、藝術家曾經(jīng)在這里居住過、活動過。宣南地區(qū)沒有北京皇城內的宮殿巍峨、樓閣輝煌,也沒有西郊外的水木清幽、園林秀色。這里地處湫隘,房舍簡陋,但“山不在高,有仙則名”。由于薈萃了大批歷代的文化精英,留下了許多可資觀覽、可資紀念的種種痕跡。會館、廟宇、戲樓、書肆、園林,有文物價值的古跡勝景,可說觸目皆是。誠集粹京師文化之精華。
如果要歷數(shù)“宣南文化”的豐富內容,可能要寫一套多卷本的著作。會涉及經(jīng)學史學、詩詞文賦、琴棋書畫、戲曲雜藝等等。但在這篇小文中只能鉤零拾碎,舉一反三。
以清代三個世紀來說,17世紀,詩風甚盛,清初有吳梅利、龔鼎孳、朱彝尊、王土禒、陳廷敬等,先后繼起、縱橫壇坫。他們在宣南地區(qū),結詩社、興詩會,詩酒流連,分韻吟唱,留下了大量燦爛不朽的詩篇。王士鎭的漁洋詩派主詩壇數(shù)十年,更是傾倒海內,風靡一世。今可考,吳梅村住魏染胡同,龔鼎孳住宣武門側,朱彝尊住古藤書屋,王士鎭常出入報國寺,遺址圖依稀可辨。
18世紀中,正當乾隆盛世,集中全國人才編纂《四庫全書》。這是一部與法國百科全書同時編纂,其水平和影響亦可比肩的宏大典籍,很多編書的大學者住在宣南地區(qū)。當年戴震進京,窮得連粥也喝不起,住在歙縣會館,他去看望已負盛名且是新科進士的錢大聽,錢住在南橫街,談論一夕,錢大昕對戴震佩服得五體投地,稱戴是“天下奇才”。介紹他認識了同科進土王鳴盛、王昶、朱筠、紀曉嵐、盧文昭,戴震才在宣南的學術圈內站住了腳。這一漢學家群體投入《四庫全書》的編纂,上午人大內閱讀各省所進書,下午回到宣南寓所,去琉璃廠書肆查閱書籍、核對資料。著名學者翁方綱的《日記》中記錄了他們忙碌的情形,琉璃廠書肆成了他們的圖書館。
19世紀末,國運陵替,中日甲午戰(zhàn)爭失敗,清廷接受喪權辱國的《馬關條約》。當時,全國的舉人正在北京參加會試,聞耗痛哭,拍案而起,沖破封建政府的禁令,康有為等多名舉人起草上皇帝萬言書,提出“拒和、遷都、變法”的主張,即著名的《公車上書》。當年起草萬言書在松筠庵,康有為兄弟住在南海會館、梁啟超住在新會會館,而譚嗣同曾住瀏陽會館、楊深秀曾住聞喜會館。康有為組織的強學會是中國近代史上第一個鼓吹改革的政治團體,其會址設在安徽會館內。這一群愛國的青年人在宣南地區(qū)呼喊出改革的先聲,推動了戊戌變法的到來。
宣南文化源遠流長、內容豐富、影響深遠。由于北京是遼金元明清五朝帝都,長期以來是政治和文化中心。在清代前期限制漢民不得入住內城,故宣南居住著來自全國的各色人等,五方雜處,他們帶來了不同地區(qū)、不同民族的文化,各種文化在宣南匯聚,切磋交流,相互融合。文化發(fā)展的規(guī)律即是在交流和借鑒中才能得到發(fā)展提高,有交流、借鑒,才會有創(chuàng)新、前進。一種地區(qū)文化如果不到京師、不接觸其他文化就不能發(fā)育得更加豐滿。如果戴震不到北京,如果沒有錢大昕的慧眼與推轂,戴震也許一輩子進不了宣南學術圈,他的學術成就也許不會有以后的輝煌。因此,宣南文化的形成是首都的地位所決定的,是多種文化相互交流和融合的果實。
同時,人們離開了首都,分赴全國各地,把宣南文化帶到全國,發(fā)生強烈的輻射作用。18世紀的漢學成為中國的顯學,從徽班進京以后誕生和發(fā)育的京劇成為風靡全國的劇種,戊戌變法所促成的全國思想解放都印證了文化輻射的強大作用,反映了宣南文化對全國巨大而深遠的影響。
——摘自《宣檔大觀》2010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