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以利益相關者理論為基礎,從企業內部的資源和能力、外部的政府行為兩個角度出發來考察廣東省民營企業慈善捐贈行為的影響因素。運用Logistic回歸模型,通過對273份有效問卷的實證分析,發現民營企業慈善捐贈行為與企業現金流的多寡沒有顯著關系,但企業形象、企業慈善決策機制、企業規模大小、企業所處的生命周期階段對民營企業是否進行慈善捐贈有顯著影響。我國民營企業應結合其資源能力和外部環境,開展戰略性慈善捐贈,這是關乎其健康持續成長的重要要素。
[關鍵詞]企業慈善捐贈;企業社會責任;利益相關者理論
[中圖分類號] F270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673-0461(2010)08-0017-08
[收稿日期]2010-06-14
[基金項目]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70602022);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07JC630046);霍英東教育基金項目(101083);中央高校基本科研業務費專項資金資助(2009)。
[作者簡介]陳宏輝 (1971-),男,湖北洪湖人,中山大學嶺南學院副院長,教授,管理學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企業成長與戰略管理,企業社會責任; 王鵬飛(1983- ),男,河南焦作人,碩士,就職于深圳建設銀行,主要研究方向:企業戰略管理。
引言
我國民營企業的迅猛發展,不僅創造了大量的就業機會,有效地緩解了社會就業壓力,還為推動我國經濟增長和社會發展作出重要貢獻。然而,在快速發展的同時,民營企業也逐步意識到,社會公眾要求企業關注利益相關者、履行企業社會責任的呼聲日益高漲,企業應以一種社會公民的形態參與社會經濟活動。誠然,企業履行社會責任有多種方式,慈善捐贈只是其中之一,但由于慈善捐贈的顯性社會效應十分突出,因此,民營企業慈善行為日益受到學術界的關注。
盡管我國一些民營企業已經開始從事現代意義上的慈善捐贈行為,國家相關政策也對企業慈善行為給予了支持,但是我國民營企業的慈善行為總體上仍處于萌芽階段,與跨國企業的慈善行為仍有較大差距。本文將以市場和能力導向模型為基礎,綜合企業現金流與經營業績、企業慈善決策機制、企業形象以及政府行為等因素,同時考慮企業規模、企業所處生命周期階段的差異,對影響廣東省民營企業慈善捐贈行為的因素進行分析。
一、文獻綜述
海克·布魯克和弗蘭克·沃爾特(Bruch Walter,2005)認為,只有當企業慈善活動既能長期持續為其捐助對象創造真正價值,又能增強企業經營績效時,它才能滿足企業獲取外部市場收益和內部經營管理雙豐收的底線。從外部市場考慮,企業應注重利益相關者的期望,根據外部需求開展企業慈善活動,從而鞏固和加強其競爭地位;從內部能力考慮,企業進行慈善活動時應將活動內容與企業能力和核心競爭力密切結合。依據兩個維度可以將企業慈善行為劃分為四種不同的類型:邊緣性慈善行為(只注重外部利益相關者的期望),收縮性慈善行為(只注重內部核心能力),分散性慈善行為(兩者都不注重)和戰略性慈善行為(兼顧外部利益相關者的期望和內部核心能力)。
市場和能力導向模型清晰地展示了企業所面臨的內外部環境因素對其慈善活動的影響,從而導致的企業慈善行為策略選擇的差異性。企業在從事慈善捐贈時,需要具體地結合企業自身的資源能力、企業內外利益相關者的利益需求,制定出兼顧自身發展和利益相關者利益的戰略性慈善活動計劃。
從企業內部資源能力角度看,資源基礎模型的基本觀點表明,不同公司不同時期表現出的績效差異是由它們獨特的資源和能力的組合所引起的(Prahalad Hamel,1990)。企業內部的資源和能力是企業戰略的基礎,資源和能力的差異性帶來了不同的競爭優勢(邁克爾·A·希特等,2002)。顯然,企業開展慈善捐贈等公益活動,需要耗費企業的資源,動用企業的諸多能力。當企業把慈善捐贈作為優化配置資源、獲取社會資本的一種新理念、新戰略時,也能為企業配置道德、信譽和形象等社會無形資產。針對企業內部資源能力與企業慈善捐贈的關系,國內外諸多學者分別從企業現金流與經營業績(McGuire,1988; Ullmann,1985; Roberts,1992;Griffin Mahon,1997;Waddock,1997;Berman,1999; Seifert,2003;楊團、葛道順,2003)、企業慈善決策機制(楊團、葛道順,2003)、企業形象(Hess,2002;Brammer Millington;2005)等角度進行了實證分析,其基本結論是:企業自身的資源和能力是企業慈善行為的重要“內部驅動力”。
從企業利益相關者的角度來看,企業是其利益相關者相互關系的聯結,它通過各種顯性契約和隱性契約來規范其利益相關者的責任和義務,通過權益的均衡為其利益相關者和社會有效地創造財富(陳宏輝,2004)。其中,政府作為企業的主要利益相關者或預期利益相關者(Clarkson,1995;Mitchell,1997;賈生華、陳宏輝,2002),通過一定的途徑(如經濟、法律或行政手段)來得到企業的關注,影響企業的目標實現,從而達到自身的目的(如對改善就業、調節收入分配等)。在轉型經濟的社會中,政府往往會以行政動員的形式改變社會公益領域的受關注程度和運作方式,從而直接或間接地影響企業的慈善捐贈行為。國內外學者在這一領域的研究也證實了這一點。國外學者(Schwartz,1968;Boatsman Gupta,1996)實證分析了政府稅率的變化對企業捐贈的影響,結果表明二者具有強正相關關系。國內學者(葛道順,2004;張傳良,2005)結合中國政企關系的特點,指出了政府行為(稅收優惠政策和行政動員)對企業捐贈有強大的影響。總而言之,作為企業的主要外部利益相關者之一,政府行為是企業慈善行為的重要的“外部驅動力”。
與此同時,諸多學者還實證研究了企業規模對企業慈善捐贈行為的影響(Atkinson Glaskiewicz,1988;Thompson,1993;Boatsman Gupta,1996;Buchholtz,1999)、行業類型與企業慈善捐贈行為的關系(Useem,1988;Seifert,2003)。這些研究都表明,企業慈善捐贈行為是一個“權變”的向量,它會受到諸多個體因素的影響。
綜觀相關文獻可以看出,許多學者已經從企業資源能力、政府行為、企業規模及行業類型等角度考察了企業慈善捐贈行為的影響因素,但這些研究往往只是以某一個體因素為控制變量,對企業所擁有的資源能力或政府行為的影響情況進行單獨研究。而事實上,企業在進行慈善行為選擇時,往往會同時受到企業個體特征、自身資源能力和外部主要利益相關者(政府)等多種因素的綜合影響。對于我國民營企業而言,考慮到它們所擁有的資源能力、它們與政府的千絲萬縷的聯系,其慈善捐贈行為的復雜性和差異性更為突出。我們認為,應該在市場和能力導向模型的基礎上,綜合分析企業現金流與經營業績、企業慈善決策機制、企業形象等內部因素以及政府行為等外部因素,同時考慮企業規模、生命周期和所屬行業類型的差異,只有這樣才能夠全面認識我國民營企業慈善捐贈行為的特征。
二、研究框架與假設
在現代社會中,非營利組織和企業在慈善領域的合作是一個重要課題。然而這個問題完全可以從非營利組織理論和企業社會關系網絡理論角度,進行獨立地系統性研究。因此,本文結合企業內部資源能力和外部主要利益相關者--政府,以企業資源基礎理論和利益相關者理論為支撐,建立研究框架(如圖1所示)。企業內部重要的資源能力包括企業現金流與經營業績、企業形象和企業慈善決策機制等因素,外部利益相關者則包括政府行為因素。
1.企業現金流與經營業績
一些學者(Ullmann,1985;McGuire,1988;Roberts,1992;Waddock,1997)的研究指出,當企業存在閑散資源時企業才會有諸如企業捐贈的企業社會責任行為。而企業往往會以閑散資源中自由處理度和靈活性最高的現金(即流動資金)的形式進行慈善活動。而另一方面,企業捐贈的前提是經濟實力,企業用于慈善行為項目的資金最終來源于企業的經營成果,是企業經營利潤在企業與慈善項目之間的再分配,因此,企業經營業績的好壞直接決定了企業可用于慈善項目的捐贈額數量(田利華、陳曉東,2007)。因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設:
H1:企業現金流與經營業績(Cap)對企業慈善行為(Phi)有顯著性影響。
2.企業形象
赫斯(Hess,2002)指出,企業參與慈善行為從而加強客戶關系樹立良好企業形象的行為,成為建立企業慈善行為與利潤關系的一個重要方向 。赫斯進一步指出,企業積極的聲譽對于企業的長期成功是必要的。斯蒂芬·布拉默和安德魯·米靈頓(Brammer Millington,2005)分析了英國不同行業的大型企業慈善行為與企業聲譽的關系,研究發現慈善行為支出越高企業聲譽也越好。因而,企業為贏得較高的聲譽、樹立良好的外部形象而進行慈善行為,基于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設:
H2:企業形象(Rep)對企業慈善行為(Phi)有顯著性影響。
3.企業慈善決策機制
企業慈善決策機制不同、組織過程不同及制度化程度不同會對企業的“慈善收益”產生一定程度的影響。當企業對慈善行為項目擁有一套完整的計劃、組織和實施方案,設有專門負責公益活動的部門以一套完整的規范的程序具體組織和實施慈善活動,不會因為一些偶然的因素而隨意改動計劃時,企業慈善行為的長期的無形收益會遠遠大于那些對慈善項目進行隨意性決策、沒有完整的計劃與相關的監督與管理的企業的收益(田利華、陳曉東,2007)。在此基礎上,本文提出假設:
H3:企業慈善決策機制(Mec)對企業慈善行為(Phi)有顯著性影響。
4.政府行為
政府往往會通過稅收優惠政策與行政動員兩種行為來影響企業慈善活動的策略選擇。一方面,政府對公司捐贈可以在公司繳納所得稅前扣除的規定,使得捐贈取得了類似成本的地位,相應減少了應繳納的所得稅(Schwartz,1968)。波茨曼和古普塔(Boatsman Gupta,1996)也認為,如果捐贈與稅率的變化存在某種聯系,則說明捐贈存在“利潤最大化”以外的其他動機;另一方面,2004年一份調查研究結果表明:國內企業的捐贈驅動因素有59%是來自政府動員、社團勸募和社區申請等(葛道順,2004)。2005年的另一份調查也顯示,有33.4%國內企業認同政府的行政動員對企業慈善行為有著重要影響(張傳良,2005)。由此,本文提出假設:
H4:政府行為(Gov)對企業慈善行為(Phi)有顯著影響。
5.企業規模
國外學者(Atkinson Glaskiewicz,1988; Useem,1988;Boatsman Gupta,1996;Buchholtz,1999)的研究發現,企業規模是企業捐贈的一個最重要的因素,無論其利潤如何,大企業似乎總愿為慈善提供更多捐助。湯普森(Thompson,1993)等人研究發現小企業的捐贈與企業的員工數量成正相關。路易斯·H·阿瑪托與克麗絲蒂·H·阿瑪托(Amato Amato,2007)在研究企業規模和行業類型對企業慈善行為的影響時也指出,企業規模與企業慈善行為支出之間存在一種非線性關系。因此本文提出假設:
H5:企業規模(Size)對企業慈善行為(Phi)有顯著性影響。
6.企業生命周期
企業在生命周期的創業期、發展期、成熟期和衰退期四個不同階段,內部的一些要素具有不同的特性(陳維政、劉蘋,2003)。在創業階段,企業成立時間短、規模小,組織結構簡單,企業效益不太穩定,創業者為保證企業的快速發展而集中于企業經營活動較少關注企業慈善活動。在發展階段,企業主要的產品和服務結構基本穩定,生產步入正軌,市場份額增加,效益迅速提高,企業為獲取較多的外部資源,外部利益相關者的認可和企業的良好公民形象,可能愿意較多地進行企業慈善活動。到了成熟階段,主要產品或服務結構固定,效益平穩、結構穩定,企業為獲取長期的經營績效和社會績效,而愿意最大限度地進行企業慈善活動。而進入衰退階段,主要產品或服務的市場縮小,企業效益下降,難以維持正常經營活動。因此,進入衰退期的企業可能會很少甚至不會進行企業慈善活動。綜上所述,本文提出假設:
H6:企業生命周期(Pha)對企業慈善行為(Phi)有顯著性影響。
三、數據來源與處理方法
1.樣本選取與問卷設計
本文研究的是企業慈善行為的影響因素,涉及的內容及問題涵蓋了廣泛的企業經營狀況,與企業戰略相關,需要對企業有全局性了解的企業中高層領導作為調查對象。因此,本研究樣本集中于中山大學嶺南學院任職于廣東省民營企業中高層的IMBA、EMBA項目和總裁班的部分學員,以及一些企業界的中高層管理人員。本次調查的大部分問卷采用了現場填寫、現場回收的方式,另外還有一部分通過電子郵件的方式發送和回收。
本次問卷調查過程歷時8個月,共發出478份問卷,回收325份,有效問卷為273份。在有效問卷中,屬于服務行業的有197家,占72.2%,其他行業有76家,占27.8%。在企業規模的分布上,小型企業136家,占49.8%;中型企業81家,占29.7%;大型企業56家,占20.5%。在企業生命周期的分布上,處于孕育期58家,占21.2%;處于發展期104家,占38.1%,處于成熟期67家,占24.5%,處于衰退期44家,占16.1%。
國內外學者針對企業慈善行為影響因素的研究,大多都屬于針對某一方面因素而做出的實證性分析,因而難以搜尋到適合本研究的成型問卷。鑒于上述情況,本文在參考國內外研究問卷的基礎上,自主設計出調查問卷。為保證問卷的科學性及合理性,我們驗證了問卷的信度和效度,詳見以下數據分析部分。為克服問卷調查中調查對象的自我評價可能帶來的問題,我們采取了多種手段來確保調查數據的合理性。首先,我們采用近三年平均值的敘述方式來減少數據隨機波動和異常;其次,我們采取了多題項的方式進行評價,以減少其他效應帶來的隨機誤差(李冬琴,2005)。對于四個自變量均采用多題項設置的方式,以李克特式 (Likert)五分量表計分,有關題項均來源于文獻中相關實證研究。
2. 數據分析方法
(1)Logistic回歸分析及檢驗
企業是否進行了慈善行為可以看作一個虛擬變量(取值為0或1的變量)問題。而Logistic回歸模型(非線性概率模型)則是基于這種虛擬變量建立的一種二元結構模型(王濟川、郭志剛,2001),其因變量是分類變量,只有0和1兩個取值。在本研究中,當因變量為1時表示企業進行了慈善行為,當因變量為0時表示企業未進行慈善行為。
本文涉及企業現金流與經營業績、企業形象、企業慈善決策機制以及政府行為四個關鍵因素,亦即4個自變量,因此,回歸方程可以表示如下:
Logistic回歸模型中,用Omnibus檢驗似然比卡方的觀測值和對應的概率p值對回歸方程的顯著性進行檢驗。用Wald檢驗統計量及其對應的概率p值檢驗各解釋變量的回歸系數是否與Ln()有顯著的線性關系,對解釋Ln()是否有重要貢獻。在Logistic回歸分析中,對于擬合優度的檢驗,常用Nagelkerke R2統計量考察解釋的變差程度,其取值在0~1之間,越接近于1說明擬合優度越高,反之擬合優度越低;用錯判矩陣考察方程總體錯判率,方程預測正確率越高(即錯判率越低)模型的擬合優度越高,反之擬合優度越低。同時,Hosmer -Lemeshow統計量的觀測值及其概率p值也常用來檢驗模型擬合優度,概率p值大于顯著性水平α值,說明模型擬合優度較高,反之則說明擬合優度較低(薛薇,2004)。
(2)控制變量的列聯表分析
常用的衡量變量之間相關程度的統計量是簡單相關系數,但對兩個定類型變量進行相關性分析時,簡單相關系數則不適用了。列聯表分析可以解決這一問題,它利用卡方統計量,檢驗可以行列交叉分組的兩個定類變量之間的相關關系。這一統計量的零假設是:行列變量之間獨立。本文采用列聯表對控制變量與因變量之間進行相關性分析,以驗證控制變量對因變量的顯著性影響。
四、分析處理結果
1. Logistic 回歸結果
對影響因素的相關量表進行分析可得,KMO值為0.906,巴特利特(Bartlett)球形檢驗統計值的相伴概率為0.000,明顯小于顯著性水平0.01。這兩者均表明,量表非常適合作因子分析。因子分析結果如表1所示。從表中結果可知,設計的企業慈善行為影響因素變量的25個指標被分為4類,各指標分別歸屬于對應載荷最大的因子,除“社區普遍認同感”這一指標為0.512之外,因子在其余各指標上的載荷均大于0.6,且4個因子解釋了原有問卷的67.38%,說明本研究的調查問卷在企業慈善行為影響因素部分具有較好的建構效度。從表1顯示的分析結果看,企業慈善行為影響因素各因子的信度系數Cronbach's α值都大于0.85,說明測量的內部結構性很好,用問卷中的指標題項測量四種企業慈善行為影響因素具有相當好的效度。
在進行多元Logistic 回歸之前,我們對初步選擇的變量進行了相關性檢驗。通常情況下,當變量之間的相關程度提高時,系數估計的標準誤將會急劇增加。但是,這種趨勢在相關程度小于0.5 以前問題尚不嚴重。結果表明,我們選擇的變量之間的相關系數均小于0.5,因此當變量進入模型后,不會導致系數估計的標準誤的增加。
Logistic模型回歸結果如表2所示,我們對表2所示的模型結果進行了整體顯著性檢驗和擬合優度檢驗。Omnibus檢驗卡方觀測值的p值為0.000,小于給定的α值(0.05)。因此,回歸模型中對應的所有回歸系數不同時為0,解釋變量全體與Ln()之間的線性關系是顯著的。表中Nagelkerke R2統計量接近于1,錯判矩陣中的預測正確率也分別有83.3%、74.3%、79.1%,HL統計量的觀測值及其概率p值也大于顯著性水平。這些結果均表明,公式(1)所示的回歸模型有較高的擬合優度。
在表2中的第6列顯示,第一個變量(Cap)及常數項的概率p值大于給定的α值(0.05)。因此,第一個變量(Cap)與Ln()之間的線性關系不顯著,不應該保留在方程中,常數項也不應該保留在方程中。因此,我們可以將回歸方程表示如下:
根據表2中所示結果,我們可以得出以下幾個結論:
首先,企業現金流與經營業績的回歸系數在0.1的顯著性水平上也不顯著,表明其對企業發生慈善行為的概率并不產生顯著性影響。回顧文獻,格里芬和馬洪(Griffin Mahon,1997)在研究企業社會績效時發現,企業的慈善活動與企業財務績效并不相關;玻爾曼(Berman,1999)在研究利益相關者管理與企業財務績效的文章也指出,企業慈善行為支出與企業財務績效之間并不相關。本文的研究結果支持他們的結論,不支持假設1。
其次,企業形象與企業慈善決策機制的回歸系數的p值小于0.001的顯著性水平,表明了企業形象和企業慈善決策機制對企業慈善行為均產生了顯著性影響。計算可得,當企業形象的影響程度增加1單位時,企業慈善行為發生的概率約增加0.836;而當企業慈善決策機制的影響程度增加1單位時,企業慈善行為發生的概率約增加0.722。這表明,一方面,為贏得在社會上更加良好的形象,企業傾向于進行更多的慈善活動;另一方面,隨著企業慈善決策機制的規范程度的提高,企業會進一步增加企業慈善行為的頻率。本文的研究支持假設2和假設3。
最后,政府行為的回歸系數α4=-1.285。將政府行為的回歸系數代入概率算式計算,可得概率值為0.217。這意味著,當政府行為的影響程度增加1單位時,企業慈善行為發生的概率約增加0.217。這一結果表明,隨政府行為對企業慈善行為影響程度的增加,企業發生慈善行為的概率很小。這一結論反映了政府行為對企業慈善行為在某種程度上有著促進的作用,但這種作用的影響程度卻相對較小。本文的研究部分支持假設4。
2. 控制變量的列聯表分析
為驗證控制變量對企業慈善行為的影響,本文對每個控制變量與企業慈善行為之間用列聯表的方法進行了相關性分析。
關于企業規模與企業慈善行為的列聯表分析結果如表3所示。從表3可以看出,2007年、2008年、2009年每年都有慈善行為的企業為151家,占總樣本的55.3%。在連續三年都有慈善行為的151家企業中,小型企業、中型企業和大型企業所占比例較為平均;在并不是連續三年都有慈善行為的122家企業中,小型企業所占比例明顯高于其他兩類企業。
總體上講,超過半數的企業在2007年、2008年、2009年每年都有慈善行為,占55.3%;小型企業連續三年都有慈善行為的比例低于并不是連續三年都有慈善行為的比例,中型企業和大型企業連續三年都有慈善行為的比例均高于并不是連續三年都有慈善行為的比例,然而大型企業中兩者相差非常大。從表4也可看出,卡方統計量觀測值的概率p值為0.000,明顯小于顯著性水平α(0.05),因此,可以認為企業規模大小對其慈善行為存在明顯影響,本文的研究支持假設5。
由于篇幅所限,控制變量“企業生命周期”與企業慈善行為的列聯表分析的統計結果在此省略。對于企業生命周期而言,總體上講,處于成熟階段的企業開展慈善行為的比例明顯高于沒有慈善行為的比例,而處于其他三個階段的企業開展慈善行為的比例則明顯低于沒有慈善行為的比例。卡方統計量觀測值的概率p值為0.002,明顯小于顯著性水平α(0.05),因此,可以認為處于不同生命周期的企業在是否開展慈善行為的情況上存在顯著差異,本文的研究支持假設6。
五、結論與討論
1.研究結論
根據企業慈善行為關于四個影響因素的回歸,以及兩個個控制變量與企業慈善行為的列聯表分析,我們的研究結果如下:假設H1并未得到驗證,H2、H3、H5、H6得到完全驗證,H4得到了部分驗證。
(1)企業現金流與經營業績的影響分析。盡管良好的企業現金流與經營業績,是企業進行慈善活動的前提之一,然而企業現金流與經營業績并非企業進行慈善活動所必需的前提影響。在中國傳統的“回報社會,造福桑梓”的慈善行為理念影響下,企業慈善行為往往是企業在帶有民族情感的價值理性驅動下而采取的一種自發行為。而這種行為常常會缺少與工具理性的有效結合(莊梅蘭,2006),因而企業在進行慈善活動時,往往會缺乏對企業現金流與經營業績的考慮。
(2)企業形象的影響分析。本研究證實了企業為提升企業的形象而愿意進行更多的慈善行為的結論。在以知識化、信息化和社會化為特征的新經濟條件下,企業的生存和發展取決于它能否有效地處理與各種利益相關者的關系(賈生華、陳宏輝,2003)。企業必須應充分重視培育和發掘員工的人力資本價值,逐步樹立社會公眾對企業的良好看法,有效地提升客戶的忠誠度和認知度,提升企業的競爭力。因此,社會的一般偏好和態度可能在企業參與社會投資(比如慈善活動)的方法上發揮了重要作用(Brammer Millington,2003)。
(3)企業慈善決策機制的影響分析
本研究的實證檢驗結果表明,企業慈善決策機制規范性的提升可以增加企業慈善行為發生概率。健全有效的慈善決策機制,能夠提高企業慈善活動的決策與實施的效率,更好地發揮慈善活動的效用,為企業帶來更強的競爭優勢。因此,企業捐贈已經不僅是社會福利資源的一個重要來源,而且將日益成為企業發展戰略的重要組成部分。
(4)政府行為的影響分析。本文實證結果顯示,政府行為對企業發生慈善活動有影響,但程度不高。一方面,稅收優惠政策屬于政府對企業慈善的事后“獎勵”,如果企業對稅收優惠的認知不足,或者政府稅收優惠操作流程也過于繁雜,政府稅收優惠法律體系不健全,那么企業申請免稅的行為將會產生較大的交易成本。企業對稅收優惠政策認知的偏差導致了這一政策對企業慈善行為的促進作用并不明顯;另一方面,雖然民營企業對于政府行政動員具有較高的敏感性,但企業更愿意結合企業自身條件進行慈善活動,而盡力避免被動接受政府行政動員的影響。這也表明,即使企業可能在政府行為干預下進行了慈善活動,但這種慈善行為往往是企業迫于政府的行政壓力而被迫接受政府行為而進行的。
(5)企業規模的影響分析。實證分析表明,相對較多的小型企業并不是連續三年都有慈善行為;而大型企業中,有89.3%的企業在2007年、2008年和2009年連續三年進行了慈善活動。這表明,一方面,由于大型企業在資源、市場影響力、規模經濟方面要優于中小型企業,因此大型企業有更多的資源和能力投入到企業慈善活動中;另一方面,當企業發展到一定規模時,企業經營者的理念和目標往往發生變化,已不僅僅滿足于經營利潤的擴大,更注重企業競爭力的持續性和穩定性,更加關注內外部除股東之外的其他利益相關者的需求。因此,大型企業在企業慈善行為方面會比中小型企業有更多的表現。
(6)企業生命周期的影響分析。實證分析顯示,企業處于成熟階段時,開展慈善活動的比例要明顯增多。在創業階段,企業更多關注于企業正常經營管理活動而較少關注企業慈善活動;在發展階段,企業可能愿意較多地進行慈善活動,但與處于成熟階段的企業仍有差距;而在成熟階段,企業為獲取長期的經營績效和社會績效,而愿意最大限度地進行企業慈善活動;當企業進入衰退階段時效益下降,難以維持正常經營活動,可能會很少甚至不會進行企業慈善活動。
2. 進一步討論
企業承擔社會責任可以看作是企業與關鍵利益相關者契約關系的集合(Frooman,1999)。企業慈善行為作為企業履行慈善責任的表現,應該作出為改善利益相關者的生活質量而貢獻于可持續發展的承諾。當前,我國民營企業慈善捐贈的熱情在不斷高漲,特別是在經過多災多難的2008年以后尤為如此。我們一方面欣賞和贊許民營企業這種關愛天下、回報社會的熱情,但我們也需要特別警惕“企業一邊拖欠員工工資、違反法律規定或任意排放污水,一邊進行慈善捐贈活動”的現象。從這一角度講,企業應該結合企業自身資源和能力,找出關鍵利益相關者,在承擔其他三類基礎性社會責任(經濟責任、法律責任和倫理責任)的基礎上,再考慮進一步承擔一定程度的企業慈善責任。
大量的前期實證研究顯示,企業在進行慈善活動時,會重點地考慮企業自身資源能力的約束,即是否具有開展慈善捐贈的能力。與此同時,從企業形象的角度分析,企業又會更多地受到社區及外部社會公眾的評價影響,因此,企業又會加強慈善活動的力度。綜合上述兩點,結合本文的研究結果來看,廣東省民營企業慈善行為較多地屬于收縮性慈善行為,但又有向戰略性靠攏的意識。戰略性慈善行為幫助企業資源瞄準能與企業核心價值觀和使命相一致的社會問題,并尋求協同促進企業戰略與慈善行為的整合。如何促進企業開展戰略性慈善行為,這既是一個尚未解決的理論問題,也是企業界亟待解決的難題。
需要指出的是,本文僅僅站在企業內部資源能力的因素和政府角度,對企業慈善行為的影響因素進行了初步研究。除此之外,企業在進行慈善活動時還需要考慮別的因素,包括非營利組織(社會公益機構)的成熟情況、捐贈錢物的監管情況等。針對民營企業而言,企業家自身的個人特征也是企業從事慈善行為的重要影響因素之一。這些因素本文尚未涉及,也應該是未來進一步研究的切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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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pirical Research on the Determinants of Corporate Philanthropic Behaviors: A Case Study of Private Firms in Guangdong Province
Chen Honghui 1, Wang Pengfei2
(1.Sun Yat-sen University,Guangzhou 510275, China;2.Shenzhen Branch ,China Construction Bank, Shenzhen 518034,China)
Abstract: Based on stakeholder theory, this paper studies the determinants of corporate philanthropic behavior of private firms in Guangdong province from two perspectives: internal resources and capabilities and external government behaviors. The empirical analysis on 273 valid questionnaires indicates that there is no significant relationship between corporate philanthropic behavior and corporate cash flow, but corporate image, corporate decision-making mechanism, and government behaviors significantly influence corporate philanthropic behavior. Moreover, the firms with different scale and at different stage of life cycle have different corporate philanthropic behaviors. It indicates that the private companies should engage in more strategic philanthropic activities by balancing their internal resources and capabilities and external environment.
Key words: corporate philanthropic behaviors;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 stakeholder theory
(責任編輯:張丹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