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主要國家和經濟體央行代表于2010年9月12日在巴塞爾銀行監管委員會的主導下,就“巴塞爾協議Ⅲ”達成共識。該協議旨在加強銀行業監管,增強其抵御金融風險的能力。協議規定,全球范圍內的銀行在一定期限內將一級核心資本充足率和一級資本充足率由目前的2%和4%分別提高到4.5%和6%。同時還要求建立2.5%的資本留存和0#12316;2.5%的逆周期資本緩沖。為減輕資本新規對全球各銀行和金融市場造成的壓力,新規將在2016年1月至2019年1月間分階段執行。其中,各銀行須在2013年1月至2015年1月期間執行新的一級資本規定;而資本防護緩沖資金規定則須在2016年1月至2019年1月間執行。預計協議將于2010年11月在韓國首爾舉行的二十國集團(G20)峰會上獲得批準。
新協議甫一出臺,即有消息稱中國銀行監管機構已在醞釀基于“巴塞爾協議Ⅲ”框架的新銀行業監管規則。對于系統重要性銀行,即資產規模在5000億元以上的銀行,監管層擬將一級核心資本充足率、一級資本充足率和資本充足率分別設定為6%、8%和10%,相比“巴塞爾協議Ⅲ”平均提高2%左右;資本留存設定在0#12316;4%,必要時可以提高到0#12316;5%;另外,還規定了1%的附加資本。如此,商業銀行的資本充足率最高將提至15%#12316;16%。本來比西方銀行經營更加穩健的中國銀行業,將面臨比西方銀行更加嚴厲的監管。
行政強勢下的過度監管
與現行資本規定協議相比,這次“巴塞爾協議Ⅲ”的出臺可謂神速,巴塞爾委員會自2009年開始醞釀“巴塞爾協議Ⅲ”,即使從雷曼兄弟破產算起,也僅歷時兩年多就形成了方案。雖然從某種意義上說,“巴塞爾協議Ⅲ”是一個西方金融危機的應急版本,但卻也是近幾十年來全球銀行監管領域最大規模的改革,各國央行和監管部門希望借此促使銀行減少高風險業務,同時確保銀行儲備足夠的資本金,能夠獨自應對今后可能發生的金融危機。
由于銀行業在金融危機中飽受詬病,全球銀行監管機構承受了巨大壓力。特別是在國內,從西方金融危機以來,對銀行的監管力度不斷強化,一輪接一輪的監管政策不斷出臺。從10%的資本充足率、到150%的撥備覆蓋率、再到75%的存貸比,以及計劃中2.5%的撥備/總貸款比率、提前加碼執行“巴塞爾協議Ⅲ”等,加之對銀行信貸行為的流程和日常監控,銀監會為銀行的經營行為拉起了一條條紅線,并不斷提高紅線的標準。以至于業界內外不少人士認為“監管風暴”已經或正在來臨。
盡管監管當局不會認同,但全球、特別是國內監管部門對銀行業的監管已然處于過度監管狀態之中。在中國將所謂系統重要性銀行急速推向資本市場之際,商業銀行卻越來越發現,其生存環境越來越失去市場經濟氛圍。“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發端于西方國家的金融危機,給予了中國銀行監管當局強化監管的理由。而基于中國金融體系基本健康而無系統崩潰危險的現實,過度監管勢必對銀行資本效應的發揮、資源配置的效果、戰略業務的協同等起到相應的制約作用,限制中國銀行業的發展。
眾所周知,中國幾乎沒有什么衍生品,更談不上有類似的巨額表外業務,與西方銀行相比,中國的銀行經營已是異常之穩健。再從流動性上講,銀行出現危機的直接原因主要是流動性危機,在危機期間出現問題的主要是投行等非存款機構,因為這些機構主要靠市場融資,一旦市場出現緊張,就導致融資困難,造成流動性枯竭。而我國貨幣的流通速度不及美國的幾分之一,且銀行的資金主要來源于穩定的儲蓄資金。所以,相比西方,我們的金融體系很健康,過于嚴格的監管,帶來的負面效果要大于正面作用,且與外資銀行的競爭將處于不利地位。
相對于《巴塞爾協議Ⅱ》強調對風險資產的計量,此次《巴塞爾協議Ⅲ》則更加強調對資本的計量。《巴塞爾協議Ⅲ》主要針對西方銀行過度發展所遇到的問題,而相比西方銀行業發展過度,中國銀行業遭遇的是發展不足的問題。用治療發展過度的藥,來治發展不足的病,恐導致南轅北轍,貽誤中國銀行業務快速發展的良好時機。
資本約束下銀行盈利增長或將趨緩
對中國銀行而言,受制于資本壓力約束,一個普遍的觀點是將導致盈利水平下降,高利差時代行將結束。但本文認為,高利差仍將維持,而收益增長速度或可下降。
中國銀行業總體上屬于資本消耗型,收入主要來自利差,對資本補充的需求很大,而銀行的收益與利差和資本規模成正比。在經歷了2009年信貸擴張的大幅資本消耗以后,如果新規則得以實施,那么中國銀行業將面臨前所未有的資本短缺困境,而受制于國內資本市場的約束,銀行補充資本的速度必然趕不上業務的擴張需求,資本受限是中國銀行業未來發展的基本約束條件。而從利差看,在目前的國內上市銀行中,利息凈收入占營業收入的比例基本維持在75%以上,凈利差與凈息差基本穩定在2%#12316;3%之間,在全世界范圍內也處于高水平。中國對“巴塞爾協議Ⅲ”的提前加碼實施,一方面會導致吸存更加激烈的競爭,推動資金成本攀升,但同時杠桿的降低使信貸資源更加稀缺,銀行貸款議價能力勢必更加提高,總體看來,利差仍將保持較高水平。合而言之,在資本約束下,盡管利差仍可保持高位,但收益增長速度將受到影響而逐步趨緩。
“巴塞爾協議Ⅲ”的顯著影響便是,全球各銀行資本壓力持續加大。有數據顯示,這可能要求海外的銀行業在未來10年籌集數千億美元計的新資本。而在中國,資本充足率下降也已成普遍趨勢。由于2009年全年10萬億元的貸款投放,使得銀行業平均資本充足率由2008年底的12%下降到2009年底的11.4%。盡管2010年中報數據顯示,16家上市銀行核心資本充足率都在6%以上,除農業銀行、光大銀行和華夏銀行處于6.4%#12316;6.72%之間外,其他13家上市銀行均超過7%。但依據國信證券估算,在超額資本要求2%的中位值假設下,按照大型商業銀行和中小商業銀行核心充足率未來須達到11%和10%的監管標準,16家A股上市銀行2012年底便將會面臨2900億元的資本金缺口,而按照最終達標時間2016年看,這一缺口將達到1萬億元以上。持續融資將成為銀行業的需求常態。與此相伴的是,股東回報水平的大幅下降,2016年中信銀行和華夏銀行的ROE 或將下降到10%左右。
銀行穩健發展的可持續之路
盡管本文認為“巴塞爾協議Ⅲ”及其中國版本的實施,存在過度監管的問題,因為監管層根本無法準確知道銀行的全口徑風險敞口,從而也無從證明其所要求的資本充足率的合理性。另外,“巴塞爾協議Ⅲ”本質上仍然是一種被動的事后救濟式的風險防范手段,提高資本充足率更多是增加銀行抗風險的資本儲備,而不是抗風險能力。但在行政的強勢管制下,更嚴的資本約束預期必成現實。無論如何,中國銀行業即將面臨對于資本的饑渴與額外要求,都將無法持續之前的資本消耗型擴張之路。中國銀行業勢難再維持當前如此之高的盈利增長速度。雖然銀行的盈利高增長伴隨的是中國經濟的高速發展,但動輒50%或更高的盈利增速畢竟不是常態,或說不可能持續。加之未來中國利率的市場化,利差可能進一步收窄,中國的銀行業不應沉醉于暫時的高盈利,而應未雨綢繆,探尋自己盈利增長的可持續發展道路。
面對即將到來的嚴格資本管制,銀行業最有效的應對之策,是提升自己的風險管控水平和抗風險能力,在確保自身足夠的資本儲備水平下,依據持有的風險資產結構合理配置資本結構,加強風險資產的風險識別與定價能力,提高自身資本的經濟效率,以最大化資本收益。因此,當前銀行業的策略,一是要正確研判當前的經營形勢,積極尋求和建立強有力的資本補充渠道和機制,為業務擴張盡可能創造空間;二是要加快業務轉型,向不占用或少占用資本的業務要效益,擴大中間業務收入,改善收入結構,維持收益較高增長。
作者期待借助“巴塞爾協議Ⅲ”的實施,在抑制商業銀行信貸擴張沖動的同時,努力促進商業銀行業務轉型,從做大轉向做實做強,同時促使銀行股東回歸理性認識,設置合理的資本回報水平預期,讓中國的商業銀行穩健前行。
(作者單位:中國民生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