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尋常最奇崛

山西省參與2010年上海世博會活動周精品劇目展演的晉劇《打金枝》，由六位梅花獎得主同臺獻藝，他們臺上各展風釆，令觀眾目不暇接，稱得上是場視覺盛宴。

大幕拉開，首先展現的是汾陽王郭子儀花甲壽辰的慶典場面，滿堂子婿夫妻逐一拜壽。但駙馬郭璦卻因升平公主的缺席而倍感失落，此劇由此破題而起，起自公主不來拜壽，破在駙馬忍無可忍，而成鳳英賦于郭瑗憤然退出壽堂的一個強烈動作，又直擊君臣利害的宮廷矛盾，如電閃雷鳴預示著一場疾風驟雨即將來臨，令觀眾全神關注、熱切期待。晉劇《打金枝》如此開局，何其精彩!

緊接的就是升平公主出場亮相。飾公主的苗潔手舞折扇，以蓮步輕盈、舞姿婀娜的游園動作，亮出了這朵金枝玉葉帝女花的嬌媚之態。在演唱她不去拜壽的緣由時，其自尊自貴的聲情，是如此神圣與天真。尤其當她聞聽駙馬從壽堂回府時，那種喜出望外的嫵媚笑容、高高就座的莊嚴妙相，以及即命掛起紅燈的神色聲氣——這一系列形象表意，都源自皇家女兒作人妻的殊榮。可此時此地的情境，無一不是在對駙馬郭璦火上加油。他見紅燈就砸，而且聽公主自以為尊的答話，還報以一巴掌，并說“江山是郭家打下的!”公主雖已是駙馬妻，但仍是帝王家的掌上明珠，如此挨打受辱，那還了得?必定氣急敗壞，惱羞成怒。正當她要進宮向父皇母后哭訴的節骨眼上，突然來了郭子儀夫婦，劇情由此立刻轉向老倆口，而把她冷在了一邊。看到這里，令觀眾似乎感到郭子儀夫婦來的不是時候，公主挨打后的情緒、進宮哭訴的動作被打斷，這場打金枝所導致的戲劇沖突也由此被切斷。在此我有個小建議:如果將戲改成公主已經哭著進宮去，郭子儀夫婦趕來卻遲到，覺得此事捅進皇宮鬧大將不可收拾，豈不更可成為郭子儀綁子進宮請罪的巨大推動力嗎?

在公主進宮哭訴之前，飾唐皇的謝濤出場起唱“孤坐江山非容易”，飾沈后的史佳華接唱“回想起安祿山起反意，奪萬歲錦社稷……”，這一段更番輪唱，表現了帝后不忘郭子儀掃平叛亂“功勞第一”，配合默契、交流自然，從舉手抬足的一招一式，到吐字行腔的一板一眼，均是那么心心念念，情真意切，從君臣關系中滲透出兒女親家的情意。最后一場，作為第一場拜壽動作延續的妙處，不僅是對郭璦駙馬與升平公主這對小夫妻清除前隙，和好如初的生動寫照，而且還由此首尾呼應，令這場宮廷矛盾巧作“平民化”處理的特有情趣閃爍出亮麗的哲理之光。

但是，最使我驚異興奮而又激動不已的，還是第四場沈后對小夫妻雙方輪流勸說那一節。史佳華運用輕聲細氣以及扣人心弦的唱腔，既透出體貼入微的聲情，又把劇情推進一個別開生面的境界。在這個境界里，作為人母的皇后，推心置腹的悄悄話，是那么親切深情，那么語重心長，入木三分;充分表現出了作為皇后母儀天下的博愛和崇高。最后，“看似尋常最奇崛”則成了晉劇《打金枝》絕無僅有的“神來之筆”，真可謂畫龍點睛，妙極毫巔，令人嘆為觀止，回味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