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楚門的世界》中大眾媒體通過營造媒介現實塑造受眾,用“娛樂”迷惑受眾,使得人們越來越依賴于大眾媒體。透過《楚門的世界》這部電影反思現代人的傳媒化生存狀況,被發達的大眾媒體包圍的受眾們已漸漸成為了新的“楚門”。
關鍵詞:《楚門的世界》;媒介現實;受眾現實;擬態環境
藝術來源于生活,又往往高于生活。在上個世紀末,電影《楚門的世界》(1998)用藝術的夸張手法影射了當代人真實的生存狀況。電影中,楚門是一個被全球觀眾關注的真人秀節目的主角兒,他生活在一個由節目制作組“創造”出來的世界中,當他終于發現了真相時,他不顧一切地逃離美麗的“桃源村”。這是一部對現代人的生存處境進行反思的作品,反思了媒體的介入對人類生活的影響,同時也是對未來人類社會發展的一次警告。我們在充分享受媒介帶來的好處時也應思考隨之而來的種種后果,究竟人類正在過著一種怎樣的生活,又應該過一種怎樣的生活?
一、楚門與我們:人性的塑造
影片的最后,楚門與這個節目的創造者基斯督(類似基督的名字)對話時,他問基斯督是不是這一切都是假的,基斯督回答說:你是真的。這就是節目的最大亮點,盡管其他人都是演員,都是提前安排好的,但楚門是真實的,他的一切都是自然發出的。但事實真是如此嗎?從某種意義上說,楚門其實也是由那些節目制作者創造出來的,是他們把楚門塑造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楚門生活的小城有一片“大海”,小時候楚門有很強的好奇心,他的理想是要做一名航海家,由于是節目組制作出來的,所以大海并沒有看起來那么大,所謂的盡頭也不過是一塊幕布而已。為了不讓楚門發現這個真相,節目組就設計了楚門和父親一起出海,父親不幸溺水身亡的事故,而楚門也掉入海中,感受到了大海的威力。經過這件事情后,楚門對大海產生了恐懼,從此也就打消了出海的念頭。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節目組通過“調控”左右楚門的行為和思想,這就是他們所謂的真實。
其實,我們每個人在某種程度上都是現實生活中的“楚門”。從出生,到成長,到死去,我們對世界的認識,從來都是局限的,我們永遠無法做到像萬能的上帝那樣,可以對這個世界了然于胸。我們不得不借助于各種載體來超脫我們的肉體樊籬。于是,大眾媒體出現在了我們的生活中,成為了幫助我們認識世界的工具。形式決定內容,尼爾·波茲曼早在多年以前就告誡人們,不同的媒介將產生不同的社會話語與認識論。
博爾赫斯在他的一首詩《鏡子》中寫到:“做夢是奇怪的,照鏡子同樣奇怪;∕那里面,普通的陳舊的日常生活節目,∕會包含著反影所精心制造的∕一個虛幻而深刻的世界。”電視就是這樣一面鏡子。今天,我們都是通過大眾傳媒來認識世界,電視、報紙、網絡、廣播給我們什么我們就接受什么。我們看到的是被大眾媒介選擇和解釋過的世界。影片中的節目制作人基斯督向觀眾解釋為什么楚門到現在都一直沒有發現自己在被拍攝時說“因為我們都接受現實”。是的,我們又何嘗不是這樣呢?我們都接受現實,習慣于通過傳媒接受信息,了解世界,于是我們都接受傳媒提供的這個媒介現實就是我們所生活的客觀現實。鮑德里亞說:“影像不再能讓人想象現實,因為它就是現實,影像也不再能讓人幻想實在的東西,因為它就是其虛擬的實在。”生活在這樣一個媒介現實之中,人們沒有直面周遭的世界,而是在不斷地和自己對話,所以想要真正去認識這個世界是徒勞的。這就給我們提出了一個很大的難題,如何使虛擬世界向真實世界逼近?
根據李普曼的擬態環境理論,有學者提出了在媒介環境中存在著三種不同的現實:第一種現實是客觀現實,指我們生活在其中的現實世界;第二種現實是媒介現實,指媒介所呈現出的文件情景;第三種現實是受眾現實,指受眾通過媒介獲得的對客觀現實的認識。在大眾傳媒異常發達的今天,大眾總是透過媒介這個窗口來認識世界,通過媒介呈現的媒介現實來認識、理解這個世界,從而形成自己的受眾現實。然而媒介現實與客觀現實之間又存在著一定的差距,媒介現實是由媒體有傾向性地、選擇性地營造出來的,特別是各利益集團的管制對于媒體又具有導向性與決定性的作用。在種種權利集團的制約下,媒介現實不可避免地偏離了客觀現實,突顯了真實存在的某些部分又有意淡化或忽略了另外一些部分。人們浸泡在被大眾媒介充斥的世界里,對世界的認識也基本上依照了媒介所期望形成的受眾現實。文明發展的吊詭正在于它常常走向自身的反面。電子媒介的普及和擴張一方面給人們帶來了一個更廣闊的視界,我們可以了解到地球另一端的城市正在發生什么,可是我們以為我們知道的可能并不是實際存在的。媒介的現實是經過了媒介的選擇、組織和編排的,而我們所形成的受眾現實也就是在這樣的帶有主觀人為色彩下的“現實”中產生的。人性的發展沒有在一個自由自主的情況下進行,我們也像楚門一樣從小就在操縱之下產生了對海的恐懼。
二、觀眾與我們:娛樂至死
電子媒介的發展實現了麥克盧漢關于地球村的預言,影片中全世界的人們都在收看這個真人秀節目,他們都喜愛這個人物,也習慣于和楚門一起生活。因為這是一個24小時直播的節目,于是在影片中就出現了很多人守在電視機前觀看楚門生活的鏡頭,等到楚門睡覺了他們也不關電視,伴著楚門偶爾的打鼾聲與他一同入睡。這些場景略帶夸張地展現出了沙發土豆們(couch-potato)的生活狀態,卻又準確地刻畫出了電子媒體對現代人生活的重要性。大眾媒介不僅成為了現代人非常重要的了解信息以及娛樂休閑的工具甚至已經融入了我們的生活,成了其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在電子媒體異常發達的今天,我們大多數人都像影片中的觀眾一樣,患有“媒體依存癥”,當“楚門的世界”這個節目因楚門的出逃而停播時全世界無數的觀眾瞬間失去了生活的樂趣,變得茫然不知所措。我們無法想象,如果電視、網絡、手機……所有的媒介都突然消失了,我們該怎么辦。在電子媒介時代我們太依賴于媒體了。“御宅族”就是其中的典型群體,他們的生活幾乎建立在網絡這個平臺上。他們經常待在家里,很少出門,通過網絡工作、交友、休閑娛樂,通過網絡購物、訂餐……比起現實世界,他們更傾向于沉浸在網絡虛擬的游戲或漫畫情景中。網絡媒體已經不僅僅在獲取信息知識和娛樂方面侵入了他們的生活,更是在飲食起居甚至戀愛方面都有所涉及。
在《美麗新世界》中赫胥黎預言到“人們會漸漸愛上壓迫,崇拜那些使他們喪失思考能力的工業技術”,“在汪洋如海的信息中日益變得被動和自私”,“我們的文化成為充滿感官刺激、欲望和無規則游戲的附庸文化”。波茲曼的《娛樂至死》更加全面詳盡地解釋了這一預言,我們將毀于我們所熱愛的東西。電視所創造出來的認識論是荒誕的,公眾話語的嚴肅性、邏輯性、明確性和價值都出現了危險的退步,“娛樂是電視上所有話語的超意識形態” [1]。在互聯網等新興媒介大舉進攻傳統媒介的今天,這樣一種娛樂化趨勢更加明顯。方便、快捷的各種媒體讓人們日益忽略了知識的積累和學習,徜徉在網絡、電視的海洋中,只懂得如何操縱鼠標、遙控器,而漸漸喪失了獨立思考的能力。
三、桃源村與現實社會:個人媒體
影片中楚門生活在一個名叫“桃源村”的地方,實際上,桃源村是一個由電視節目公司搭建起來的巨大的攝影棚。桃源村的每個角落都隱藏著攝影機鏡頭,隨時記錄著楚門的一舉一動,然后播放給全世界的觀眾看。從這個角度看,《楚門的世界》這部影片的意義還在于影射了當今人類的生存境況。今天,數碼相機、數碼攝像機從價格與操作方式上日趨“平民化”,手機與攝像頭的結合增加了其拍攝的功能,互聯網也正在迅速地進入千家萬戶,這些草根媒體來到了越來越多人的生活中。前幾年才興起的博客、播客,火爆的點擊率有上千萬,而是人人都可以成為博主、播主。人們只需要一個有攝像功能的手機或者一臺DV甚至是mp4,再加上一臺電腦同時安裝一個簡易的視頻剪輯軟件就可以成為一家“個人電視臺”了。大眾也樂于看到這些由非專業媒體從業者創作的內容,土豆網、優酷網、新浪博客此類草根媒體網站為個人媒體長遠蓬勃的發展提供了有力支撐。最近正在流行的“微博”又成為許多時尚人士的新寵,微博更簡單易行,只需要一部可以上網的手機就能夠隨時發布信息、“織圍脖”了。
在技術的幫助下,每一個人其實都可以成為一個小型的電視臺、報社,當我們實現了“個人媒體”之后,雖然一方面大眾獲得了前所未有的話語權,能夠發表自己的意見,不再是沉默的大多數,但是另一方面也帶來了一個問題。走在大街上,一旦周圍發生了任何新奇有趣的事情,我們都可以立即拿出手機或DV進行拍攝,然后通過網絡發布出去,譬如之前走紅網絡的“西單女孩”等。這樣看來,我們生活的世界不是同桃源村一樣四處都潛藏著無數攝影機鏡頭嗎?我們似乎也像楚門一樣生活在一個巨大的攝影棚中,說不定哪天我們就會成為下一個熱門視頻的主角,說不定哪天明明是我們的私人事務卻通過網絡為大眾所知,接受公眾輿論的評判。這種情況對那些本來就妄圖出名的人來說固然是多了一條更便捷、便宜的渠道,可是對大多數普通人而言,這樣的社會讓我們缺乏一種安全感。私人領域正由于媒介技術的發展逐漸受到侵蝕與威脅,似乎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刻也沒有一地是完全屬于自己的,每個人似乎總是在窺視與被窺視之中度過。如何解決這一日益凸顯的問題?或許一部完善細致的個人隱私保護法的出臺能夠起到一定的作用。畢竟,個人媒體的趨勢是不可阻擋的,電子媒體的發展也已是既成事實。今天,我們應該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該如何規范、引導我們的大眾媒體上,使之向有利于人類生存的方向發展,能夠更好地為大眾所用。
生活在這個時代,看1998年的《楚門的世界》,感慨良多。十二年過去了,我們的社會越來越現代化,傳媒的介入也越來越廣泛,人們生活在這樣的世界中,不可避免地與傳媒接觸,或多或少地受到了傳媒的影響。現代人的生活如尼葛洛·龐帝所說是數字化的,但同時也是傳媒化的。在這樣一個由比特構成的信息世界中,我們傳統的價值體系、社會結構、生活方式漸漸發生改變。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我們的社會在不斷地前進,但是在大步向前的同時,是不是也應該慢下來,回頭看看我們有沒有把什么重要的東西落下了。
注釋:
[1] [美]尼爾·波茲曼:《娛樂至死》,章艷譯,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114頁。
(作者單位:四川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