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
靠在轎車后座,
我看見向后甩過去的雨水
在車窗上,畫下散漫的線條。
迷蒙的雨幕背后,是廣袤的原野,勞作的
人。
更遠(yuǎn)處,綿延的青山
籠罩在云霧之中……眨眼就過去了,
仿佛手中隨意翻過的書頁,
我從未細(xì)數(shù),有多少事物
先后、陷入身后那一片蒼茫。
夢回
我又來到了荷花灘宿舍
2幢18號,
我又見到了母親。
一如平日,她摸索著
打開菜櫥,取出小半瓶啤酒
——不知是誰喝剩下的。
一家人的晚餐,正要開始,
就結(jié)束了。一眨眼,白天陷入了黑夜。
我獨自面對著眼前
夢醒的空曠。窗外落葉沙沙,
仿佛夜班的父親,
正踩著星光,走在回家的路上。
陽光的屋子
當(dāng)光芒從四面向我涌來,
罩住我。我驚呆了。
心頭猛地抽緊,莫非我走錯了地方?
直到一張張笑臉——熟悉的花朵
在眼前綻開,讓我一腳跨進(jìn)多年前
那所老舊的學(xué)校,不由自主地走進(jìn)一間教
室,
那是我的教室。我想,我應(yīng)該盡快回到
原來的位置。但教室里擠得滿滿的,
我的座位上,分明有一個小男孩
端坐在那兒,雙臂交疊在胸前,擱在課桌上
被一些稚嫩的臉龐圍繞,
那樣安靜,仿佛,從沒有離開。
荷花灘,荷花灘
早晨的房間里
充滿父親的咳嗽。
有時候廚房里鍋鏟會更早地碰響,
那是母親在燒早飯。
天色微亮的時候,
整個荷花灘的鍋鏟都會舞動起來,
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曇暨h(yuǎn)近呼應(yīng)。
白天的安靜有時會被
公路上偶爾經(jīng)過的車輛攪動。
正午在泡桐樹葉晃動的光影中,
高壓鍋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父親坐在一旁看武俠書。
樓下傳來“咯咯咯”, “啾啾啾”,
那是宿舍里的女人在叫雞。
有些時候她們會聚在一塊兒,
扯些雞毛蒜皮的事。
而今這些聲音已不復(fù)存在,
相應(yīng)的很多事物都已經(jīng)逝去,不復(fù)存在,
包括我短暫而郁悶的青春。
每當(dāng)我默念著荷花灘,荷花灘,
眾多的聲音就會在幽暗中匯集成河,不停
涌動,
記憶中的事物由此歷歷可見,
因此我確信,它們已經(jīng)成為我生命中
永遠(yuǎn)閃亮的部分
雪不停地下
有時候我會突然想起某一個
曾經(jīng)深愛的人
然后我就會不知不覺
又一次
深深地愛上他
然而此時的愛
畢竟不同于往昔
就像現(xiàn)在
我看窗外積雪已經(jīng)很厚
而雪還在不停地下
底下的事物
被越埋越深
故事或背景
一輛車過去了。
緊接著,又是一輛,
燈光,攜著呼嘯……
我們走在路邊,腳步很輕。
多么安靜!
所有的聲音都退去了。
只剩下燈影晃動,
有如默片的背景。
恍惚已時隔多年。
我為你打著一把舊折傘,
天空上正飄著細(xì)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