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草坡
父親的頭發白了。在馬草坡,種幾畝藥材。
那里的矮個子草房,長出小麥。豬草:夏天的知了,冬天的霜。
苦楝開花了!
“好個袁二娘,放火燒學堂,老師哭一場。”
從此以后,七月十五日燒袱子,馬草坡的祖先,在陰間也沒有錢用。兒孫們小學畢業,和聒噪的麻雀玩膩了,砍竹子,兩塊錢一百斤,賣到造紙廠。月底了,有人來查電表,收走一個月的雞蛋,提起超生子女罰款。
檐下的燕子,嘰嘰喳喳地回來,悄無聲息地飛走——但春天來了,馬草坡一清二白。
好想回去看看,那里的狗搖著尾巴,我曾和它一起,曬過窮人的太陽。
棉花地
秋分后,去棉花地,閉上眼睛就感到溫暖。
這片沙礫地,源于開荒的一把火,當初生產隊為了湊數。超生的孩子只能吃浮動糧。
母親堅持種下地瓜、扁豆、白苕、玉米和小麥,快三十年了,從來沒想過,在棉花地種棉花。青光眼的堂兄,在另一邊,埋頭扯大蒜的草,直起腰來咒罵天氣。實際上,那些枯黃的葉子,遮住了他們的腳背,和豐收的愿望,
冬天又到了,刻骨銘心,為何不把刀拿來。
老人們習慣了,在鄉下,討論油鹽和余生,看別家的孝子,拜了豬頭又跳盔甲。不怕生錯命,就怕得錯病。成績不好的侄兒,偶爾發高燒,朝岔路口潑一碗水飯,趕快往回走,這時才發現——太陽落下去的地方,是個斜坡。
棉花地的陰影,在一團火燒云的下面。
青杠嘴
公雞在耳房里排練嗓子,母雞于柴房中屙下熱蛋。
每年春天,杜鵑飛來枝頭啼血,青杠嘴的媳婦不誤農時;男人是石匠、廚子,養豬的一把好手,抱回村里第一臺電視機。幾房人香火旺盛!
房頂上,貓在散步,炊煙繚繞一日三餐。
菜子開花遍地黃,青杠嘴好多娃兒,轉眼就高過了地里的莊稼。
端午的雄黃老酒,遇見了風,送出去幾里艾香。新生的蠶蟲,蠕動著為桑葉把脈,過不了多久,就開始演奏雨水。
據說,蠶叢把種子送給百姓,才有了衣。
另一個陶天財老了,在風箱吹奏的火里,燒紅了鋼撬和鋌子,淬著水“哧”的一聲。臘月到頭了,圈里的肥肉,耳朵像兩把蒲扇;挨不過除夕,也就罷了。廣東玩具廠,哪些人還沒回來。
昨天晚上,我被風吹醒,怎么也睡不著,就把青杠嘴吻了一遍。
盤龍寺
太陽落山了,一場野火燒過,天黑了下來,
那些斷垣殘壁,已經長滿雜草。
老人們描述盤龍寺時,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在一所學校周圍。沒有人發現寶藏。一個三好學生的!盤龍寺,沒有人吐你的口水,那個叫清香的女子,用水彩筆,只能臨摹自己的繡花鞋。奈何舍得小冤家啊!
鮮花自秋風中凋謝。枯萎的心還會盛開嗎?哪怕芭蕉從山門外面。送來洶涌的人浪,孫過秀解下了圍裙,也不能再做一回尼姑。
碰上打雷的夜晚,草叢里的蛇,借閃電蛻下陳舊的皮膚。
“秦、蜀有咂嘛酒,用稻、麥、黍、秫藥曲、小罌封釀而成,以筒吸飲。”許多年過去了。用蛇泡酒的人。沒見過盤龍寺的和尚,或者菩薩。
散落紅塵的心。就是自己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