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 花 朵 釣 魚 （外三章）

宓 月宓月

用 花 朵 釣 魚 （外三章）

宓 月宓月

星期六，與朋友在郊外小聚。邱阿姨的先生冷剛喜歡釣魚。午餐后，我便跟隨冷先生一起來到水塘邊。釣魚，還是小時候的事，對于我來說，更是充滿童年回憶的樂事。兩個多小時過去，冷先生便釣上鯽魚十多條。對于冷先生來說，魚如此容易上鉤，既快樂也有些遺憾，想必是魚兒餓了，迫不及待地搶餌吃吧。水塘邊，有紅色的野花兒正開放，他突然有了一個非常浪漫的想法：用花朵釣魚！他隨手摘一朵掛在魚鉤上。沒想到，居然真釣起了一條。因他之前并沒有說是用花朵在釣魚，我們皆將信將疑。于是，我便學他的樣子，也摘一朵小花兒掛在魚鉤上。剛甩下魚鉤，居然很快有魚兒圍攏來，第一次花兒被吃了，魚沒釣上來。于是，再試。沒想到，我居然用花朵釣起了兩條！

——題記

有垂釣者在岸上，垂釣風景。

初冬的鄉下并不迷人。

天空是陰沉的。雨，隨時說來就來。寒風中，幾棵瘦弱的樹努力挺拔著，伸著枝丫，作出演講的姿式。但無論如何抑揚頓挫，總欠缺些力量。

雨霧將透明度降到了最低。

這樣的日子，總會懷念陽光帶給我們的溫暖。

岸邊，有野花兒紅艷艷地綻放，仿佛一簇簇火焰在燃燒冬的蕭瑟。

水塘里，魚不時“撲通撲通”試圖躍出水面。它們也被風景誘惑，尋找著別樣的溫暖？

魚一定無數次追逐過水邊的那片樹林那一簇簇野花兒，追逐過天空的飛鳥和白云。

而此刻，魚卻誘我走向水邊，誘我回到童年，與魚游戲。

垂釣者說，魚也好色。他不用尋常的餌釣魚，他的魚鉤上只有一朵小小的野花兒。

于是，我也像魚一樣，開始探究一朵花的魅力。

全神貫注的等待，小心翼翼的試探，在彼此看不見的兩個世界里悄然進行。

這突然降臨的鮮花，在魚的世界里，不亞于一則爆炸性的新聞。

它們圍過來，對著花朵研究、分析，躍躍欲試，伺機上前親吻，甚至偷偷咬一口。

垂釣者必須有足夠耐心，等待它們討論完畢，并讓它們進行一次次嘗試……

是新鮮、好奇，還是困惑？這小小的鮮嫩的花兒，怎禁得住這般戲謔！

一條魚迫不及待地想扯一半兒走，而另一條則張開了口，想把花朵保護起來——

仿佛一個機關突然開啟，一條魚，因為一朵鮮花，騰空而去。

一條愛上花朵的魚，一個充滿創意的垂釣者，在水域之上相遇，像一個美麗的童話，更像一則浪漫的故事。

垂釣者垂釣著風景，也垂釣著他的快樂。

我在岸上，垂著釣竿，用花朵釣一群可愛的魚。

當魚群再次遭遇一朵小小的鮮艷的花兒，它們依然興奮地圍攏過來，只是不再討論研究，而是擁擠著上前爭搶。

幾粒浮標，在水面時沉時浮。

我必須學會等待，等待某一條魚兒抵制不住誘惑，搶先一步據為己有……

然而，要把準時機太難了。

水面上，有云朵輕輕地飄過來蕩過去，有飛鳥凌空照影，也會突然掠過一陣風，將我和魚之間的默契突然打亂。甚至會不知從哪落下幾片葉子，或者鉆出幾只野鴨，這些冒失的闖入者，讓游戲中斷。

魚群四散離去。我不得不收回細細的魚線，重新裝上一朵新鮮的花，再次等待……

或許，每一條魚兒都在等待上升到一個新的高度。

只可惜，花兒只有一朵，而魚兒正四處蜂擁而來。

不斷有花兒被撕搶得粉碎，也會有魚兒騰空而去……

總有一條魚，因為勇敢和大膽，而獲得一次騰躍出水面的機會。總有無數條魚，期待自己某一天也能離開魚群，躍出水面，瞧瞧那個充滿誘惑的世界。

與魚游戲，同魚對話。

垂釣者之樂，何嘗不是魚之樂？

我在岸上，用一朵小小的鮮艷的花兒，釣一個童年的夢。

鄉村的風景，在這一刻，竟被垂釣成了一幅創意的漫畫。

我是麗江

是否，每一個依偎著山一樣男子的女人都會有這般迷人的風韻？

玉龍雪山一定是你的戀人了。他當然不是最高魁偉的那個，可他卻最懂得如何去愛。

他兀立在高處，云蒸霞蔚，霧鎖雪壓，只是為了汲取最純凈的萬涓細流滋養你——

麗江，這山鬼一樣充滿魅惑的女子。

他就在那里，你知道，你便可以用鮮花、藤蘿、綠葉盡情地讓自己美，便可以盡情地妖嬈。

千年之前，你是這么純凈和甜美。千年之后，你依然是如此恬靜迷人。一切的一切，只是因為他在那里。

你一定早就忘了我。當我風塵仆仆地奔向了你，你一定認不出疲憊的我了。

眼角日益明顯的皺紋改變的不只是我的模樣。我那顆負重的心呵，也早已失去了活潑的力量。

我真的累了。再純潔的臉，在這個物質的世界都會沾上風塵。

可你還是那么干干凈凈地在這里，哪怕只屬于這小小的3.8平方公里，你依然據守著初始的純樸和嫵媚。

你的眸子是這般清亮，你的步子依然不急不緩。一扇扇木門吱呀關閉又敞開，迎送著一個又一個寧靜的晨昏。

外面的世界仿佛與你無關。千年的歲月，沉積在你身上的不是滄桑，卻是一種蘊藉豐厚的韻致。

麗江，請接納我吧，請接納我這個旅人歸來！

讓我在你懷中好好地睡一覺吧。讓我的夢里沒有黑暗，沒有紛爭，只有巍峨的雪山、寬闊的草甸、潺潺的溪流……

在我生活的城市，我的夜晚總是被木質家具突然蹦出的“格格”聲驚悚，仿佛是來自我骨頭深處的脆響。

我不愿自己最終變成一截枯木。我原本就應該在這里呵，麗江。

請讓我再次聆聽清泉是怎樣在脈搏中汩汩流淌，請讓這純凈的水流滌蕩走我體內淤積的沉疴！

當我醒來，我會穿上長裙，圍上披肩，趿上繡花的布鞋。我不會再急急忙忙地出門，匆匆地趕路。

這世上，其實并沒有什么重要的事等著必須去做，更沒有什么東西會讓人要死要活。

我應該有大把的時間，看天井上的一方天空。看云飄過來，雨飄過來，陽光灑下來……

我可以漫無目的地行走，甚至停下來，讀一讀墻上那些似曾相識的東巴文字。

走在紅色角礫巖石鋪就的街道上，內心的堅韌和柔軟一并在緩緩升騰。素不相識的人也會向我投以微笑，也會一起坐在石階上就著陽光慢聊，告別時不需要憂傷。

麗江，你告訴我時光是可以停留的。它會停留在墻上，在石縫里，在屋檐上，甚至一只杯沿里……

讀懂了光陰，才能夠明白什么是永恒。

誰會愿意，闔上雙眼的時刻，記憶里只有一片空白？

所有生活的印跡都會成為記憶的片斷。而每一個片斷就像是掛在項鏈上的珠子。

你懂得，應該讓每一個相守的日子都有色彩。如果將歲月付渚于平淡，又何異于提前選擇了消亡！

沒有山盟海誓，玉龍雪山都在日夜送來甘泉，源源不斷地濯洗著你，濯洗著透明的干干凈凈的麗江！你又怎能讓一切在等待中最終化作一團時光的灰燼。

所以，你要盡情地創造只屬于你的美。

不管有多少人來來往往，不管有多少人在燈光迷離中買醉，麗江依然是寧靜的。

在你心中，永遠有一座山高矗著。無論千年之前，還是千年之后，他在那里，你在這里。

我只愿是你，麗江。一個山鬼一樣充滿魅惑的女子……

蘭亭懷古

一條石砌小徑，把一個千古佳話踏得遠近聞名。

《蘭亭集序》，在曲水流觴中蹁躚而起。

白鵝，還在鵝池嬉戲。它用地道的紹興話向“鵝池”父子碑，叫著“我、我、我”，卻不肯告訴你，它是否是王羲之用《黃庭經》跟山陰道士換取的那一只。

“我”，潔白，優雅？如行云流水般的灑脫？

普通的池，普通的竹子，普通的亭臺樓榭。書圣之所以能成為書圣，是否是因為甘于這樣的淡泊和寧靜？一只只平平常常的白鵝也能悟出超凡入勝的境界？

走在鵝卵石鋪就的小徑上，請將腳步放得輕些再輕些，別讓喧囂掠走了蘭渚山的幽靜。且聆聽宣紙上筆走游龍的聲息，或狂瀾突起，或細膩宛轉。動靜之間，似舞步飛旋，詩韻流淌，甚至有琤琮琴音凌空穿峽而來……

蘭亭，是一張從魏晉一直飄到現代的宣紙呵，壘起的高峰，便是一座美輪美奐的書法殿堂。

年年三月三、瑞草芳菲的時節，文人墨客依然會匆匆趕來，在“之”字形曲水前，續寫書家盛會。

當筆墨和紙張逐漸淡出人們的生活時，蘭亭書法藝術學院卻在2005年正式成立……

我不懂書法，但當我走過蘭亭，所有的風景都淡去了。只留下了兩個字：蘭亭。

它們以不同的形式向我走來，從大篆、小篆、隸書，到楷書、行書、狂草……它們鋪展著浩浩五千年的中華文明，也穿綴起了那個隱藏在我體內的基因密碼。讓我知道，我只是行走紙上的一個漢字，一個可以有風骨有美感有韻律的漢字……

馬 語

你早已記不清，大巴山的馬幫生活，在你的背上馱了多少年多少代。

腳下這條小溪，有一種踏進時光之河的恍惚。

可你分明看見，常有飛機從你的頭頂轟隆隆地飛過。聽說互聯網也早就將距離縮減為零……

你小心翼翼地邁步。這彎彎曲曲、高高低低的山路，何處是盡頭？

你的眼神如此憂郁。你無法告訴他們：其實路不止這一條，應該還有其他的路可走。

你也曾夢見，挽著韁繩的手已不再滿是滄桑的那一只。他不需要你埋頭跋涉，他渴望你揚起四蹄，把羊腸小道，把背負的輜重，遠遠地甩在身后。馬鬃，在陽光中飄成一面銀色的旗。

終于，你仰天呼出一聲長嘶：

讓山巒只是山巒，再也不能阻擋一匹馬的奔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