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帝王題材電視劇的敘事時空

任何敘事都建立在兩種時間性上，即是被講述事件的時間性和講述行為本身的時間性。而這兩種時間性確立必須是建立在空間上，由此置入敘事之內(nèi)。在講述時間的時間性這種虛擬的狀態(tài)中，故事在全局中的詳略主次取決于它是否有被講述的重要性。

而按照電視劇思維講故事，電視劇的時間和空間都是動態(tài)的，每個鏡頭都可以獨立劃分，一個完整的故事又是這些鏡頭有機組合起來的。組合方式的不同，給予觀眾的視覺沖擊力也是不同的，這便給電視劇編導(dǎo)們很大的自由發(fā)揮空間。

一、敘事時序

一般來說，研究電視劇的敘事時空藝術(shù)，首先要研究電視劇的敘事時序，也就是敘述者講述故事時所遵循的時序。“電視劇整體時空安排主要有順序、倒敘、交叉式敘述三大類。其中交叉式又可分為單線、雙線、多線，甚至輻射式，套層式等等許多種類。采用任何類型都得依據(jù)主題表達以及審美接受的心理需要決定。”[1]

44集帝王電視劇《雍正王朝》整體上可分為“奪嫡”和“治國”兩大篇章。故事一開始就從康熙46年黃河水暴漲講起，災(zāi)情嚴重，人民生活苦不堪言，一直到公元1735年（雍正13年）雍正皇帝暴卒為止。其中康熙在位，胤禛“扮演”辦事阿哥的時間是15年，而雍正推行新政到雍正駕崩的時間是13年，前后一共28年時間。大多數(shù)帝王電視劇就是按照這種時間線性順序來展開的。

“倒敘在電視劇中作為主體敘事時空時一般將事件的結(jié)局或全劇情緒、情節(jié)激化點，突破點提到開篇，造成強烈的懸念效果。”[2]在56集帝王劇《漢武大帝》的一開篇，畫面展示的就是年邁的漢武帝與中書令司馬遷的對話，“漢武帝：你來了！朕讀了你的書，氣病了。少說也折了朕一年的陽壽。你還嫌不夠嗎？你是想讓朕殺你，好讓千秋萬代都頌揚你的忠烈，而唾罵朕是個暴君嗎？朕偏不成全你！司馬遷：陛下，您的心胸真如大海一樣深邃，不是臣這樣卑微的人所能夠真正看透的。”這段對話激發(fā)了觀眾對漢武帝一生探究的興趣，同時大大地增加了時空跨度，在使觀眾獲得情感鋪墊之后，將鏡頭轉(zhuǎn)入對漢武帝成長歷程的敘述，政治上他頒布“推恩令”，削弱漢初分封的諸侯國勢力，加強監(jiān)察制度，鞏固了中央集權(quán)。軍事上他多次派兵出擊匈奴，使北部邊郡得以安定，派張騫出使西域，開拓了西北邊疆，開通了西漢聯(lián)系西域以至中亞的通道。他建立了大漢文化，促進了民族融合，創(chuàng)造了大一統(tǒng)的時代。

而在《漢武大帝》全劇末聲的時候，畫面仍然回歸到了那莊嚴的王宮大殿，再次出現(xiàn)漢武帝與中書令司馬遷的對話，引發(fā)了觀眾把第一集與最后一集進行時空對話，產(chǎn)生首尾相連接的心理效果。

交叉式的敘述時空中，往往是虛擬的心理時空與現(xiàn)實的時空交織混濁，給觀眾更多的遐想空間。在尤小剛導(dǎo)演的《太祖秘史》里常常能看到努爾哈赤自白其一生的得失：“我是英雄嗎？不，我只是個死里逃生的囚徒；我是帝王嗎？不，我只是這蒼茫大地上的孤狼。我不想傷害任何人，但多少裊雄豪杰做了我的刀下之鬼。我渴望親情愛意，可身邊的至親至愛卻都離我而去，所以我雖然擁有了整個王朝，內(nèi)心里卻孤獨依然。我的兄弟舒爾哈齊，他離我而去了，雖然我時時還聽得到他的簫音，但那是在另一個世界里回旋。我的結(jié)發(fā)妻子青婭，她為了我，為了兒子，而鞠躬盡瘁，卻失去了我，也失去了兒子。那是我的愛人東哥，她的尖刀刺向我，也刺向了自己，她和我心心相印，卻陰陽難聚。我的孟古，我的皇后，我繼位者皇太極的母親，我心中永遠的小妹妹，用十四歲的天真伴隨我歷經(jīng)風(fēng)塵。我殺父仇人的女兒，她竟是我永生的知音。阿巴亥，我的大妃，原諒我，英雄一生，卻保不住你的性命。我幸運有這么多愛我的人；我悲哀，王朝的榮耀帶給你們的竟是厄運：我祈盼著，一起去天國，在那里，才有永恒的相聚。”

努爾哈赤的自白敘述層面與故事本身發(fā)展所形成的敘述層面發(fā)生了交叉互補，在空間上，畫面轉(zhuǎn)向那戰(zhàn)火紛飛的戰(zhàn)場，努爾哈赤奮力拼殺，以及努爾哈赤曾經(jīng)愛過的女人和愛他的女人們。這種虛擬性的，心理的時空與現(xiàn)實時空的交織與并存。大大增加了敘述者講述故事主觀性以及受述者的傾聽程度。

二、時間與空間的融合

在談完帝王劇的敘事時序問題之后，我們來探討一下帝王劇是如何將時間與空間完美地結(jié)合起來，從而使觀眾達到最大的心理接受。

電視劇時空的塑造，不同于舞臺藝術(shù)。“舞臺劇的動作通過它的人物來展開，人物的話語和行為構(gòu)成的內(nèi)容事實上也是戲的全部。舞臺人物是一出戲的全部含義的承擔(dān)者。”[3]舞臺劇的時空塑造完全由演員來完成的，演員將觀眾們帶入一個什么樣的情境，是舞臺劇成功與否的關(guān)鍵。盡管舞臺劇也靠燈光、音響、視覺圖案來轉(zhuǎn)換時空，但這些都是以舞臺演員為中心展開的。

“而電視劇是以攝影機為中心的敘事，是按照文學(xué)劇本的敘事文本，通過攝影機一個鏡頭一個鏡頭地進行分鏡頭記錄拍攝構(gòu)成為蒙太奇鏡頭，由若干個蒙太奇鏡頭組成蒙太奇句子或蒙太奇段落，以此構(gòu)成電視劇敘事并詮釋劇本思想，成為審美藝術(shù)的電視劇。”[4]電視劇的時空塑造主要是鏡頭語言來完成的，鏡頭所講述的故事如同劇中人物的視點一樣，應(yīng)該先描述什么，講述什么，如何安排景別順序，以及從什么樣的敘事視角去講述等等，這都會影響觀眾的接受效果。

在《漢武大帝》開篇，漢武帝與司馬遷對話這出戲中

1.全—全 搖 天空一抹紅云

2.全—遠 中 莊嚴的皇宮

3.全—遠 仰 紅云轉(zhuǎn)變?yōu)踉?天空陰暗

4. 中 宮門外司馬遷走動 畫外音：宣中書令司馬遷上殿！

5. 中 仆臣司馬遷待罪皇帝駕前

6. 中 你來了！朕讀了你的書，氣病了，少說也折了朕一年的陽壽。

7. 特寫 你是想讓朕殺你，好讓千秋萬代都頌揚你的忠烈，而唾罵朕是個暴君嗎？朕偏不成全你！

8. 特寫 陛下，您的心胸真如大海一樣深邃，不是臣這樣卑微的人所能夠真正看透的。

9. 近 推 書，你可以拿去！但重新起草，大可不必。有人勸過朕，要燒掉你的這部書，朕說沒必要。你的這部書，朕看雖然不能作為國家的正史，但是可以作為你這位史官的一家之言。

10.特寫 陛下，您總是從千秋萬代著眼，您總是為社稷子孫預(yù)作謀劃，心存大仁慈，的確不是一般人所能夠理解的！也許微臣根本就沒有資格來評論陛下。

11.大特 你認為你真的了解朕嗎？許多事，最終只有天知道。

12.大特 搖 已經(jīng)發(fā)生了的，沒有發(fā)生的，朕來不及改變，也不可能改變了！

首先，從攝影機的拍攝角度帶來的情感性來說，在兩位人物對話之前所給出的全景拍攝天空顏色的變化，在受眾接受的情感基調(diào)上作了鋪墊，帝王人物自身所帶來的深邃神秘感，不被世人理解的孤獨感。

其次在空間構(gòu)成上來看，在同一個空間里，鏡頭在景別、人物之間切來切去，天空，宮廷大殿，漢武帝的臉，司馬遷的臉，正是這些分散的空間部分組成了一個整體。

再者從敘事的時間上來看，所敘述的時間要長于故事本身的時間，漢武帝那句：“已經(jīng)發(fā)生了的，沒有發(fā)生的，朕來不及改變，也不可能改變了！”使用了重復(fù)疊加鏡頭，這種蒙太奇獨特的手法深刻地表達了漢武帝對自己一生帝王生涯的慨嘆，深入了人物的內(nèi)心世界。而如果沒有蒙太奇的介入，“所有的情節(jié)、場景、鏡頭等等都是散亂無章的，蒙太奇不僅僅使敘事文本構(gòu)成了一個完整的整體，同時也使敘事?lián)碛辛斯?jié)奏，蒙太奇手段的直接表現(xiàn)形式是對空間和時間的處理。”[5]正是因為有了蒙太奇的運用，才使得時間和空間完美結(jié)合在一起。克?麥茨在他的《現(xiàn)代電影與敘事性》中提出“電影句話”更新的觀點，講述了蒙太奇在聯(lián)結(jié)時空中已形成了一些規(guī)則。[6]而帝王劇的時空安排上都是按照這些組合方式來完成敘事結(jié)構(gòu)的編排。

注釋

[1]盧蓉：《電視劇敘事藝術(shù)》，[M], 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 2004年6月，第10頁。

[2]盧蓉：《電視劇敘事藝術(shù)》，[M], 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 2004年6月，第11頁。

[3][德]克拉考爾：《電影的本性——物質(zhì)現(xiàn)實的復(fù)原》，[M], 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1982年, 第122頁。

[4]王偉國：《思想的審美化》，[M], 北京：北京廣播學(xué)院出版社 2004年8月，第176頁。

[5]宋家玲：《影視敘事學(xué)》，[M], 北京：中國傳媒大學(xué)出版社，2007年4月，第210頁。

[6]參考李恒基、楊遠嬰主編《外國電影理論文選》，[C], 三聯(lián)書店，1995年9月，550頁—554頁。